【之子于归】——第三集——水芙蓉（杜冰雁篇）（下）

杜冰

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了好大一跳，见他满面寒霜，神色不耐，杜冰雁果断收回刚才的评价。
心惊肉跳地垂首任他发泄，虽对他的气话很不敢苟同，但也识相地未做任何解释，只是低低回了一句：“我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她才不要再回到袁府那个恶俗的房间度日如年。
他已经叫她杜冰雁了不是，说明他至少相信了她的话，一时不能接受情有可原，她更应该留在军营里慢慢说服他才对。
而且有了将军这个保障，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害怕暴露身份了。想到这里，心中竟浮上一丝不合时宜的小窃喜。
不过他依然是个危险的人，现在不能逼急了他。
于是转移话题，柔声问道：“将军，你的风寒？”

袁不屈

杜冰雁没有再提要去齐府，袁不屈火气也就渐渐消了。听她问起风寒，扫她一眼
“你干的好事，快给我治好了。”
他坐回案前，捋起一只袖子，将手臂平放在案前，另一只手已经抓起笔接着批阅公文了。
“把脉吧，动作干练点，别像刘大夫和薛大夫那俩人似的，开个药还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的。”

又想到什么，接着道：
“对了，以后你亲自过来送药，不许叫其他人代替。”

与先前相同，口气中依然没有留出商量的余地。

玉芷馨

第二十一场：
角色：袁不屈、刘若谦、杜冰雁、军医（龙套）、军士（龙套）




自那日杜冰为袁不屈诊治风寒后，袁不屈每日都会传唤杜冰到主账去。这一日，杜冰又被传唤，来到主账。

袁不屈

杜冰雁走进营帐时，袁不屈斜斜的倚着案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公文。见是杜冰雁进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
“坐罢。”

话虽说的随意，但袁不屈的帐中，可没有给来访者准备额外的座位——大部分来访者要么是跪着，要么是站着，总之不会是舒服的姿势——他并不喜欢和别人长谈。
唯一可坐的地方，便是袁不屈自己坐着的长凳，和他并肩坐下。
自然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早的时候，杜冰雁不肯坐在他身边，他便晾着她在自己案前站了一个时辰。眼见着杜冰雁腿肚子都在发抖还咬着牙硬撑，他苦笑不得的把她强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袁不屈自己都不明白，向来雷厉风行又缺乏耐性的自己，为什么唯独对这个频频违逆自己的小女人有如此大的容忍。

而对于杜冰雁来说，袁不屈把她拉到身边之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依旧办着自己的正事，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几句，看着时间晚了，便挥挥手让她回去了。似乎，袁不屈只是要她在身边陪着自己而已，因此，她也就认命似的坐在他身边了。

这一日也没什么区别，袁不屈又翻了几翻那叠厚厚的文书，往桌上一丢，口气很是鄙夷：
“真是书呆子！两页纸能写清楚的事情，偏生给他鼓捣出这多废话来，要他出兵便各种问题，又是粮草，又是被服，有写这个的时间，问题都解决了。”

看了眼在一旁静静端坐目不斜视的杜冰雁：
“冰雁，给自己找点事做啊，你平日里在自己营中，都做些什么？”

杜冰

袁不屈的风寒明明早就好了，却仍旧每日传唤她。为了避免非议，她也只得熬些强身健体的补药端去主帐掩人耳目。
这日服侍他喝完了药，又照例听令坐到那条长凳上。

唉，她身边这位可是功勋卓然的大将军啊！威风八面呢？霸气十足呢？啊！他是霸道的，在她每次谈起正事试图说服他的时候。
更多时候给她的印象却是严谨、深沉、甚至是温和？
他不是一个身强力壮、剽悍粗野的武夫吗？为何批阅文书时总能一针见血，睿智尽显？
还有他的书法，她见识到了，笔走龙蛇，潇洒奔放，必定是下过苦功的。
他行事俐落又精力充沛，处理军务之余便是研读战略兵法，绝不浪费时光。但他为何总是浪费她的时光……

神游天外的思绪被袁不屈的问话唤回，她正了正色答道：
“除了晚上睡觉会回到自己营中，基本上一整天都在医帐中忙碌，你知道军医人手本就不足……”
我却天天耗在这里无所事事！然而这句话是绝对不敢说的。
斟酌了一下，“如果将军这里没有什么紧要事，我先行告退了。”
说罢站起身来，但在他首肯之前，依旧立在原地，不敢擅离。

袁不屈

“哦？”
袁不屈若有所思。
“军医的数量，是我出征前亲自算定招募的，每百名军士配一名军医，在我的亲卫营中，每六十人就有一个军医，这样的数量，即便是与吐蕃正式开战也绰绰有余了。如今大军只是驻扎此处，交战次数并不多，怎么会人手不够？”
蹙了蹙眉：
“我看，是有人把活推给你了，让你干着几个人的活。”

“这是军营，自然有军营的条令，即便是我是统帅，也不能偏袒自己的女人，不过么，要是有人欺负你，可又是另一回事了。嗯...这事我亲自来管不太合适，明天一早，我就跟平威说说，让他查查怎么回事，想必，他是很乐意维护自己的杜冰小老弟的。”

袁不屈仿佛没察觉到杜冰雁想走的话外之意，伸手拉着杜冰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没事，今天我的军务已经办完了，你就多留一会儿。”

杜冰

这人洞察力惊人，又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仅从只字片语便将事实真相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其实活再多她也没有怨言，只是讨厌某些酸涩的嘴脸。
她该感谢他的体恤下情的，不过他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他事事精明，却总在这件事上装糊涂。身体虽顺从地坐下，嘴巴却忍不住抗议道：
“我不是你的女人！李玉湖才是，她是个好女孩，活泼又俏丽，你会喜欢她的！她不应该替我承担齐家的寡妇命。“

她不敢想像李玉湖被困在齐家的惨况，她那么率真爽朗，怎么能忍得了深锁重楼，凄苦孤寂的寡妇生活。而她杜冰雁却在这里自由自在，看着广阔的天地，做着喜欢的事情，她没办法自私地享受现在的生活，李玉湖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袁不屈

第一次袁不屈听见杜冰雁说她并不是自己的女人时，怒不可遏的拍了桌子。
第十次二十次听见她念叨着同一句话时，袁不屈只是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袁不屈就这么握着杜冰雁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叹了口气。
“杜冰雁，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些事情，你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想明白？来来回回的这句话，是为了说服我，还是为了欺骗你自己？”

“你现在去了齐府，倘若李玉湖日子过得好，你能如何？倘若她过得不好，凭你对她的了解，她会同意让你把她从苦海里换出来么？再说了，莫忘记你整整八个月下落不明，再怎么解释，是解释不清的。大户人家里不乏嚼舌根的恶仆，你若以齐家新娘的身份回去，这其中会有怎样的关于你，关于杜家的风言风语，我就不多说了。”
袁不屈很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好了，天色晚了，我不留你。”

杜冰雁转身要走的时候，袁不屈忽地再背后添了一句：
“哦，对了，不管李玉湖什么样，我更喜欢你，杜冰雁。”
说不清是他的计划还是一时的兴致，袁不屈若无其事的说完，忽地从背后将杜冰雁扳向自己，强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一点点的贴近，最后轻轻在她唇上一点，这才将一直拉着她的手松开，抱起了肩瞧着她：
“从明天开始，你若真的想清楚了你要什么，可以随时离开军营，我不拦你。”

杜冰

杜冰雁几乎是失魂落魄地逃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居然在亲了她之后，说会放她走。
他怎么可以亲她！那是夫妻之间才被允许的事情不是吗？而他们并没有成亲！但他却几乎将该属于丈夫的专享全都夺走了，甚至是……她那颗惶惶无依如浮萍般的芳心。
她虽被世俗礼教的外衣层层包裹，但也有着渴望、有着热情。与他相处越久，便越是被他吸引。这个打破了她所有既定设想，深邃得令人无法看透的男人，一再地撩拨着她的心弦。
所以她害怕，她要逃避，在自己尚能抽身之前。但当他真的放手让她离开，为何又心痛到快要窒息。

如他所说，她不是不明白，是不愿明白，不敢明白。她反反复复地提醒他，更是提醒自己，这个人再好，也是李玉湖的丈夫，与她无关，她不能放任自己情愫萌生。
但有时候她又安慰着自己，命运既给她这一段错置，给她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许正是为了补偿她将来漫无止境的深闺守寡生涯吧，所以她一直自欺着，痛并快乐着……

该结束了！

狠狠下定了决心，泪水浸湿了衣被。

玉湖妹妹，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

玉芷馨

第二日，杜冰失魂落魄地来到军医帐忙碌。因为她每日都被传唤去主帐，原本就妒忌她得到刘若谦看重的军医们，对她的意见更大了。这日好不容易逮到她……

龙套

＂呦！这不是杜大夫吗？好久不见，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张大夫望向杜冰面露冷笑。

一旁的胡大夫推了张大夫一把，哄笑道：＂小心啊！人家杜大夫可是天天到主帐那里报到，可不是咱们这些忙着救人的苦哈哈，在将军那里说两句话还不弄死你。＂

薛大夫在旁边眉头一皱，＂你们说啊！将军身体健壮，为什么每天都要专门传唤一个军医去主帐听用？这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啊！＂

平大夫摇了摇头：＂你们啊！真是太年轻了，没看人家杜大夫这般细皮白肉天生丽质，若换上女装怕不是比俏梦阁的姑娘们还要标致。将军传唤他，有什么不对？＂

几个军医对视一眼，相视大笑：＂没错没错！杜大夫人长得漂亮，很对很对！＂

杜冰

才入军医帐，便是一片冷嘲热讽扑面而来。她眉头微动，不发一言绕过他们走到自己的案桌旁，执笔将每日的工作内容以及尚未痊愈的 兵士病历一一记在纸上，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握在手中。
该去向刘若谦辞行了。

来到隔间，却在向来洒脱不羁的师父脸上看到了一丝忧虑，不禁开口问道：“师父，有什么难事吗？”

刘若谦

忙着调拣、配置药材，研磨药粉，头也不抬，只应了小徒弟儿一句，“特制金疮药快没了，你说伤不伤脑筋。”
随手拨了拨送进来查验的配好的药材，又不得不冲着外间唠叨：“嘿，我说这个药剂的药量只要一钱，一钱，一点儿也不能多，一点儿也不能少，张、胡、薛、平你们四位老先生手可别再抖了，实在不行，我给你们开个方子试试？”

杜冰

眼见师父忙到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辞别之语竟是卡在喉中难以说出。
思忖再三……
罢了，只当临别之际再为军中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师父，我听您说过这特制金疮药非得有一味沙棘草而不得。这味药草我在医书里见过，依它的生长习性及地理分布，这晾马城周围也许就能找到，不如让徒儿去城外碰碰运气。”

刘若谦

“你去？”闻言一惊，抬头看她，“这眼看着又要打仗了，城外敌方游兵估摸不少，你一个弱质……”及时把话打住，摆摆手：“不行，你去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