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第三集——水芙蓉（杜冰雁篇）（下）

袁不屈

袁不屈自然不知道杜冰内心的打算，他只察觉到她受惊，抓着自己又放开的小动作，不由暗暗一笑，在马背上挪了挪身子，让杜冰雁保持距离的破灭了，若换个角度说，便是他在马上搂着她。

听杜冰雁反问自己，袁不屈笑了笑：
“我怎么不能来了？第一，你不会真以为没有军令，那几个军士能背着我陪你出城吧？既然你带着几个军士出城，我于情于理应当来审查一下，究竟所谓何事。第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我带你去，再合适不过。第三..”
说到第三点时，袁不屈的口气似乎有些凝重：
“我袁不屈决不允许我的女人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了。虽然蛮族的阵线已经被我逼退，但依然有很多游骑散兵活动在晾马城以至于入关的路上，我不能让你冒任何的险。”

杜冰

被袁不屈搂在怀中，她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抗拒，好像就那样默许了。 那是因为马背地方太小躲不开，因为他力气太大挣不脱，才不是她依恋这样的怀抱。
可为何红霞已爬到耳廓，心里却没有一点厌恶与羞耻感？
甚至在他又宣称主权时，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自己不是他的女人。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义正辞严地反驳他，而是从他话中听到了弦外之音， 他似乎在懊恼没有保护好前两任妻子，那两个李玉湖说是被他虐待致死的女人。
不！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也许霸道又不够温柔，但绝不会虐待任何人。那么世人又是对他有着怎样的误解，竟传言至斯。
她感到有一丝心疼在身体里弥漫，眼睛有些湿热，因紧张而僵直的脊背也慢慢柔软下来……

玉芷馨

袁不屈和杜冰雁同乘一骑，在城外十里处，他们发现了一处宁静小湖，荒漠之中的湖水越发显得珍贵。

袁不屈

袁不屈拿着马鞭往前挥了挥：
“到了，这就是我说的地方。”

又往后吩咐了一句：
“在这休整。”
袁不屈下了马，又把杜冰雁抱下马来，早有军士上前，牵了袁不屈的马去饮水。

今日袁不屈出城时，跟着他的，都是最精锐也最亲信的斥候营，即便是下了休整的命令，一切行动也井然有序，饮马的，放哨的，好似都以事先安排好了一般。 不知是有意无意，众士兵刻意给袁不屈与杜冰雁两人留了些许空间。

袁不屈走到湖边，弯下身来，用手舀了几口水喝了，又扑了把脸，对杜冰雁又道：
“今日炎热，让将士们和军马在这暂时歇息一下，你找找，这里有没有你要的药草，若是没有，我们再去别处。”

杜冰

“好”
杜冰雁答应一声，便在湖边搜寻起来，终于看见一片灌木丛生处，一簇簇小小的果粒点缀其中，如同一串串晶莹剔亮的红玛瑙，分外惹眼。
杜冰雁轻轻欢呼一声，快步走近，小心避开棘刺，连枝带果一根根折下。

袁不屈

袁不屈踩在一座土丘上，居高临下瞧着不远处杜冰雁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药草时，小声欢呼时脸上的雀跃...这和她平日里无论喜怒都强摆着一脸淡然的样子大相庭径，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她小心翼翼避开棘刺取下药果时脸上的专注，连树叶挂在头发上了都未曾察觉。

不知不觉，袁不屈望着杜冰雁的眼神中已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宠溺——尽管他一直都以下命令简单粗暴的方式让这个小女人待在自己的身边。

玉芷馨

原本静谧的氛围在箭雨袭来时破碎，负责警戒的军士们大声示警：是蛮族！快跑！

袁不屈

在军士喊出军情的同时，箭雨随之而至，瞬间便有数匹马匹与士兵被射到，痛苦的在地上挣扎。
面对敌军的突袭，袁不屈手下的黑鹰们并没有慌乱，拉起伤员，抽出武器，已集合到湖边战马边上，各自牵起战马。未受伤的靠前，带着伤员的靠后，缺马的两人同骑，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人惊慌失措，更没有人擅自上马奔逃，沉默的将士们都在等着袁不屈的命令。
袁不屈方才休息时，他便站在湖边的高处，因而目标也更明显，几支箭直奔他而去。在军士告警同时，袁不屈便已抽出马刀，砍断了数支向他射来的箭，却并不急着上马，反而站在原处，四周观望了一番，甚至于更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天。虽然只是刹那的事情，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显得不免有些冷静得过于迟钝了。

“走！”
几乎是在片刻之后，袁不屈猛然一吼，跃下土坡，冲到河边，几乎是抄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杜冰雁，就往坐骑冲去。
“上马！”
到了马边，袁不屈抱着杜冰雁一个鹞子翻身，翻上了坐骑，而待命的士兵们也纷纷上马，等候袁不屈下一步的命令。而不知什么时候，袁不屈已把自己身披的薄甲解下，披在了杜冰雁的身上。

方在马上坐稳，正欲发令时，袁不屈只听前方传来破空之声，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把手臂揽在了杜冰雁的身前，袁不屈感觉胳膊微微一疼，紧接着便是渐渐蔓延的麻痹感觉。是毒箭！没有任何的迟疑，袁不屈咬牙把胳膊上的箭拔去，扬起马刀往空中一扬，吼道：
“黑鹰的将士，随我进攻！”
袁不屈的马刀指的方向是北方，远离晾马城的方向。但没有一个士兵表示出任何的怀疑与犹豫，他们纷纷扬起的马刀，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令人胆怯的寒光，方才还是遇袭的散兵此刻已经变成一支插下敌人心脏的利箭。
——在遇袭的当时，袁不屈那片刻的犹豫，实则是观察各方向射来箭支的数量，四面八方的箭支表明了他们已被四面包围，而从后方射来的箭比前方还多，让袁不屈瞬间决定了一个大胆而出人意料的方针，向前撤退。

袁不屈一手紧紧抓着缰绳，而另一手则将自己的马刀举向天空，不停的嘶吼着，鼓舞着自己的将士们。若说遇袭时的袁不屈像一只捕食前正冷眼观察猎物的鹰，那么现在他已变成了一只受伤而愤怒的狮子。只有杜冰雁才能感觉到，他那只中了箭握着缰绳的手臂，在不停的发抖。

此时此刻，布下埋伏的蛮军将领没有想到被包围的唐军竟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后撤，而是向他发动进攻，很不巧的是，那支唐军进攻的路线，恰好对着阳光，刺眼的阳光让他很难看清唐军的虚实，只能感觉到马刀时不时反射来的刺眼阳光，不断靠近的吼声与尖锐刺耳如鹰唳般的骑哨声。

他高声叫喊着，让弓箭手放箭，让自己的骑兵上前迎战。刺眼的阳光让箭矢失了准头，而剩余射中的箭矢似乎丝毫不能阻挡进攻唐军的气势。而仓促上前的骑兵好不到哪去，瞬间如撞上堤坝的浪花般，被唐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袁不屈砍倒了一个还在用手臂挡着阳光的蛮兵，他的马刀上已经染了血，低声对坐在身前的杜冰雁说道：
“害怕，就把耳朵捂上，眼睛闭上，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嗓音早已经吼得嘶哑，压低以后几乎只能让杜冰雁断断续续听懂。

杜冰

尖锐的羽箭破空声、军士示警声将正在专心采药的杜冰雁惊得一阵手忙脚乱，被密集的棘刺扎了又扎。
然而她顾不上这许多，只是下意识地怀抱药囊朝着冲向她的袁不屈奔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是混乱的，只记得有好多血！袁不屈的血！敌人的血！
他中箭了！他把薄甲脱给了她，他帮她挡掉了流矢，他的生命比她重要一万倍，却在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她紧紧握着他那只中箭的手臂，那只抖个不停却仍旧牢牢抓着缰绳策马飞驰的手臂。还有将士、战马的嘶吼声，不绝于耳的刀箭交鸣声，无一不刺激着杜冰雁脆弱的心脏，令她几欲崩溃。
袁不屈的低语唤回了她一点神智，她茫然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照做，不知是腾不出手去捂耳朵，还是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指令。

袁不屈

看着明晃晃的马刀几乎要砍到自己头上了，蛮军将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提起马头，便往后逃去。主将一跑，自然跟随的蛮兵就更没了战意，也纷纷掉头逃跑。

袁不屈冲上阵前，用马刀挑起了被遗弃在地上的蛮军旌旗，却拉住了马头，并没有接着追击。
蛮军兵力优势十倍于己，方才这一冲不过是出其不意，待对方回过神来，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松了，更何况，自己的身后，还被之前在埋伏现在正在追击的蛮军死死咬着，若是进入他们的骑射范围，也是凶多吉少。
没用多少时间，袁不屈第二道命令已经发出。
“往西突围!”
袁不屈知道，经过这么一系列的冲刺，众人的坐骑已经疲惫，平地上脚力是敌不过蛮军的，此地往西会有几处稀疏坡地林子，正适合甩掉追兵。
黑鹰向来令出即行，方才仍在往前追击的唐军突然一个大拐弯，往西边冲去，待蛮军回过神来时，他们赢得了宝贵的距离。
唐军在起伏的地形中几次穿插，身后的喊杀与马蹄声终于渐渐平息。

死里逃生的队伍显得格外平静，只听见轻而急促的马蹄声，没有人欢呼，也许因为他们已早被训成了一支沉默而坚决的军队，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已经累得无力庆祝。
“我们安全了。”
袁不屈低声的对杜冰雁道。 几乎是说完话的同时，杜冰雁便感觉袁不屈握着缰绳的手松了，突然的贴到她身上——或者说，是靠在了她身上。
“掐我，快掐我，让我清醒，我不能..我不能当着我的士兵面倒下。”

杜冰

待到“安全”的字眼飘入耳畔，杜冰雁才完全清醒过来，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到身后突然的沉重，她惊呼一声，回身扶住他已经瘫软的身体。
这个骄傲的男人在这种时候还要求保持清醒！
她依言将手指按住了他的虎口，却终于没有狠心掐下去，而他，已经闭上了双眼。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因为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握得那样紧，紧得她挣脱不掉。或许她根本不想挣脱，她需要这样的肢体接触来随时感应他的状况。
睡吧，睡着了才好，睡着了才能让脱力的身心去放松休息。她难以想像他的痛苦，她仅仅是手上被扎了几根刺就已经痛到不行，而他却是中了一箭！
眼角余光扫过其他军士，几乎全部挂彩带伤，疲惫不堪。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非要出城采药……
汹涌而至的自责感像万千只虫蚁疯狂地啃噬着她，她紧紧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双眼。

玉芷馨

第二十二场：
角色：沙平威、刘若谦、杜冰雁、袁不屈


回到晾马城，袁不屈已经昏迷。闻讯赶来的刘若谦和沙平威将袁不屈扶下马，送入主帐，却发现昏迷中的袁不屈，一直紧紧握着杜冰雁的手。

沙平威

“什么？蛮族埋伏刺杀大帅？大哥他现在怎么样”听到传讯兵通报袁不屈受伏，身负重伤，心里很是着急。
问讯赶到，急忙将袁不屈扶下马，送入主账。发现袁不屈一直昏迷不醒，便跪伏在刘若谦面前“刘大夫，刘神医，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哥啊”

刘若谦

收到袁不屈受伤的消息，立刻赶了过去，眼神在袁不屈与杜冰雁紧握的手之间转了一转，暗地惊奇:没想到军中断袖之风如此盛行，连将军都这样，看来沙副将也是此道中人了。
杂念一闪而过，伸手托住沙平威手臂，“行了，去外边守着，别让人进来。”
待沙平威离去，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带着别样意味的眼神投向杜冰雁。

杜冰

杜冰雁当然感觉到了刘若谦怪异的眼光，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略显尴尬地说道：“师父……袁将军是因为我才受的伤，理应由我来照顾……”
“将军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