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前传】尾声1•璇玑宫

玉芷馨

那一年，太微放下天帝之位与花神梓芬远走人间；
那一年，廉晁登天帝之位，荼姚生下双生子：大皇子润玉，真身为龙；二皇子旭凤，真身为凤，两位皇子分别住在璇玑宫和栖梧宫。


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小润玉已经渐渐懂事，外面的闲言碎语从未断过，他心中一直有所疑问。

这一日，刚巧天后荼姚到璇玑宫来看他，小润玉在书房之中忍不住向荼姚开口。


本章出场人物：小润玉、天后荼姚

小润玉

整整衣衫，缓步进入书房。

俯身向荼姚施礼，“儿臣拜过母后。”

荼姚公主

正在翻看润玉的功课，听到呼唤阖上帛书，抬手道:“免礼。”
旭凤好武，而润玉爱文，几案上堆积各类竹简古书，见最上面放着一册《左传》，顺着书签翻开，正在第一篇《隐公元年》。

于是执卷在手，问道：“郑伯克段于鄢？润玉，既然你读到这篇，母神便看看你最近功课如何，对这篇文章，你有何感悟啊？”

小润玉

听母神所问，润玉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母神知道什么了吗？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使劲掐着袖中的手指，平静答到，“儿臣驽钝，仅记「多行不义，必自毙」；「无庸，将自及。」；「不义不昵，厚将崩。」三句，自感邪不压正，仁者方能无敌。方今天下，父神善待众神，母神协理阴阳，使众神安居，万物祥和，此正仁义遍布天下之故。每念及此，儿臣欣欣然不能自抑，当为父神母神贺。”

荼姚公主

认真听完润玉的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这是把书又背了一遍给我听，这些观点，全是书里面的，而不是你的感悟。以你的天资，不应该是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顿了顿，又说：“而且你何时也学会了朝堂上的这些套路，在母神面前摆弄。你是我的儿子，不是普通的臣下，我们母子之间，不该有这些敷衍，你这样，我会很伤心。”

起身走到润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所以书里面称赞郑伯是仁君，而段不弟，你觉得如果从共叔段的角度来说，郑伯真的是纤尘不染的仁君吗？”

小润玉

润玉连忙跪下，俯首，“儿臣不敢。段不弟，故不言弟；郑伯失教，故曰克。兄弟睨于墙，而累其母，此二人之过也。然，”

“武姜偏于段，赵太后亦不愿长安君为质，父母长辈皆爱怜其少子，何也？”润玉廷起上身，看向母神，“莫非幼子类其父？”

荼姚公主

“幼  子  类  其  父。”荼姚一字一顿的品味着五个字，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挑起了润玉的下巴，仔细端详，“不，旭凤像我。你这个长子，倒是很像你的父亲。”

“你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而不应该从传言中拼凑。你和旭凤，名义上都是废帝的儿子，但其实只有你，所以你是火龙之身。对于这个问题，你有所困扰，有所疑问吗？”

小润玉

说，说出来了......

震惊？坦然？失落？恐慌？

心中的疑惑，就这样被母神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巨大的冲击，让润玉犹如神魂离体，空留躯壳，“儿臣，我，我......”

荼姚公主

“你我之间，不必遮掩，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母神都会给你一个答案。”

小润玉

问？问什么？

问废帝？问恩怨？还是问隐秘？我想要知道什么？我需要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

沉默良久，低头的润玉沉沉问到，“母神既行废帝，那为何，为何还要生下润玉......”语调微带颤抖，“今，今后，今后润玉又该当如何？”

荼姚公主

伸手抚摸润玉的长发，柔声道：“为什么不能生下你呢？就因为母神和你的生父曾为敌人，所以就要迁怒于你吗？他是他，你是你。我和他可以毫无瓜葛，但是我与你血浓于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末了起身眺望窗外，“漫说天界，人间也有很多夫妻，毫无爱意，也是生儿育女，度过一生，这其实也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后提升神格，要去人间渡劫，自当六苦一一试遍，你会知道，有很多苦难，是与生俱来，比如你的身世。但是莲花生于淤泥，却能成为君子；鲤鱼弱小可欺，一旦跃过龙门，就能呼风唤雨，不要总是困囿一隅。”

推开窗户，让漫天云霞阳光洒进来，“打开心门，你会看到更多。你天生仙胎，兼有龙凤之髓，资质本来就高出别人许多，老是纠结这些，只会耽误你的修行，干扰你的心智。你的生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之前的恩怨如何，这些都要靠你自己去思考。郑伯有郑伯的无奈，共叔段也许也有他的苦衷，你不能生于那个时代亲眼去看，但是你至少要有一颗清如明镜的心。”

小润玉

润玉直起上身，抬袖抹掉脸上无声的泪痕。

清如明镜的心？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吗......

扭头，看着母神矗立在窗前的身影，又看看窗外的漫天云霞阳光，最终将视线锁定在映照着云霞阳光的母神身上。

母神......

移膝转身，施礼，“润玉谨记母神教诲。”

荼姚公主

“我看你还有第二个问题，你刚才问父母长辈皆爱怜其少子，何也？你觉得我和你父帝更偏爱旭凤，是吗？”

小润玉

“不，”润玉缓缓摇头，“现在已经没有了。”

“读史，当鉴之，改之。今知母神与我血浓于水，润玉心结已解，又何必效郑伯旧事？旭凤为我弟，润玉为兄，自当关爱他，教导他。为兄者尚且如此，料想父母应如是。”

荼姚公主

“你的话也让我感慨良多，昔日封妃之变，你父帝执意让我放过太微，若不是他对兄弟始终留有一线，封妃之宴，早就血流成河。母神父帝，迟早有一天要天人五衰，身归混沌，到时候你最亲的人，就只有旭凤。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爱人并不能保证永远和你一心，部下多半都是审时度势，朋友有时两面为难，只有你的兄弟，才是你身边永远支持你的人，所以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可以权衡任何人，只有旭凤，才是真正值得你交托真心的人。”

忽然想到来之前算过的，万年之后旭凤润玉的情劫，再次强调：
“记住，永远不要为了女人，去毁伤亲情。”

阖上《左传》，粲然一笑：
“外面阳光正好，出去玩吧。你和旭凤，永远不会成为郑伯和共叔段，因为你们的母后，不是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