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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接龙】武侠·小说名字未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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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7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逃课来抢亲 于 2015-4-7 23:20 编辑

接龙规则:(有意参与者请仔细阅读此项)
1.古装背景。
2.武侠小说。
3.尊重前面章节的人物和情节。
4.设置悬念等需能自圆其说。
5.其他参与者均有权对新章节提出质疑,超过半数不接受新章节时,若接龙者不愿进行修改,或无法使一半参与者满意则此章节作废。
6.为其他参与者所撰写的活跃人物/关键人物  安排 杀害/致残/强行婚配等 相关剧情时,请事先征求意见……
7.其他未能详尽说明的规则,等想到时再补充。
……
N.精彩的文笔和故事可以超越规则本身。



故事背景简略说明:

人物草拟关系见附件(内容仅供参考,实际人设以小说中为准。)。

社会简单背景:
主角们的故事发生在锦国,锦国与敌对姜国相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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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7 2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逃课来抢亲 于 2015-4-7 20:50 编辑

楔子(一)

作者/上官慕容

月圆,风冷,雾浓。

如此天气,对久经风霜的趟镖手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好。圆月,正是功成将满之日,浓雾,可以帮助车队掩盖行踪,冷风,能够让他们保持足够的清醒。

已经有些年迈的赵镖头抽了口旱烟袋,只有在他放松心情的时候,他才会狠狠抽上两口,作为一个出生入死多年的老镖头,他看惯了大风大浪,他知道,往往放松的时候正是敌人最好的时机,只是这一次,他的确有些累了,岁月的沧桑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若非总镖头一再挽留,他早打算告老还乡,过些安稳日子,只是这一趟镖,实在重要。重要到哪怕即使是有着万无一失世安镖局的名头,怕也唬不住一些亡命之徒。

不过如今已经无所谓了,到了镇上,便没有人敢打歪主意,只需要将这镖物交予下一站点的镖头,自己便可以再无牵挂,从此安心享享福。

“吁——”

前面马车忽然停住。赵镖头的眉头沉了下来,寒着脸道:“怎么回事?”

“面前…前面似乎有人……”年轻的趟镖手指向前面回答道,语气竟微微发颤。

这是一条幽僻的小巷,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一女子身影幽灵一般出现在了浓雾之中,就连空气里也莫名多了股淡淡的甜香。

赵镖头的眉头更沉了。

“朋友,能不能让一让路。”

虽然明知来者不善,但行走江湖,先礼后兵的道理赵镖头是懂的,此时他只希望这个人只是初生牛犊,若是能知晓利害,卖世安镖局一个面子,便可以皆大欢喜了。

“可以。”

女子的回答虽然冷淡,却意外的爽快。

“多谢。”赵镖头拱了下手,正要挥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行的时候,却发现女子的身影依然没有动。

“人可以走,车留下。”女子语气仍旧淡然。

“你……”有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拔自己的兵器。

“慢。”赵镖头抬了抬手制止,提声道:“朋友当真要如此?还是说这里还藏着不少其他朋友?若非如此,在下奉劝朋友还是及早悬崖勒马退去,与人方便,也与自己方便,我世安镖局绝不追究,如何?”赵镖头说着,瞄了瞄两侧,回应他的却唯有风在呼啸。

“没有旁人,只我一人而已。”

“哦?那朋友是想以一人之力,拦住我们?”赵镖头干笑了两声,同时偷偷向底下人老李传了个眼神。老李会意,暗持飞镖在手,这飞燕九打的手法,是老李的傍生绝技,即便对手事先防备,也从未有失手,如今天昏地暗,风声正疾,正是良机,只见金光划过,蓦然一声惨喝,那女子却是泰然无恙,而飞镖却不知何时扎回在老李的手背。

几人不禁骇然,对望一眼,均知对手不凡。但却并不如何忌惮,不害怕,自然是有原因在:赵镖头,师承总镖头诸葛君门下,江湖人都道诸葛君的武功深不可测,至于究竟如何,却并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跟诸葛君为敌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如今诸葛君自己极少与人动手,而江湖上的威名却日渐兴盛,无不与他收的几位弟子有关,镖头赵世罡,正也是其中一位,师从诸葛君之前,便曾一人之力追杀大漠七鹰,力剿狂风寨,夺回镖物,如今武功据说已得诸葛君真传,更是精湛,可以说山东一带,已经罕逢对手。

有这样的人在,难道还惧怕一个女子?众人看着赵镖头,赵镖头沉默了会,却忽然叹了口气:“朋友好本事,我不如你。赵某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年岁了,即便是当年,靠着一股狠劲,也未必就能胜过你,车里的东西,你自便吧,我们走。”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老李第一个表示不满:“老赵,你怎么能……以前,你可不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赵镖头苦笑,摇了摇头:“老啦,只想过过太平日子,本以为这一次也同以往一样,有惊无险,也就过啦,只是实在力不从心了,总镖头那里,罪责我一人承担。”

有人愿意顶罪,又能顾全性命,虽然不满,却也没有人再说不是,质问的声音渐渐小了,更多人选择了沉默,沉默,即是服从。然而,女子却打破沉默,也打破了众人的念想:“人,也需留下。”

愤怒,诧异,写满了镖师们的脸上。只听女子缓缓道:“本来,你们可以走,但现在,却不必了。难道你们当真,一点没有察觉么?”

众人相顾茫然,赵镖头忽然想起什么:“屏住气息,不要闻那味道!”

“什么味道?”仍旧有几人不解。

“香气,浓烈的香气,你们没有闻到么?她身上的气味,更浓了,快。”赵镖头气急败坏起来,呼出声的同时,一阵头晕目眩涌了上来。

“一、二、三……”

女子漫不经心的数着,镖师们一个又一个倒下,赵镖头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起来,一切已经太晚,太晚了,合眼的刹那,所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微笑的脸,以及那混杂在空气里的淡淡幽香……
风,仍旧在呼啸,吹在一个个昏倒在地的镖师身上,月光还在,浓雾却不知何时已经散去,车马还在,镖物却不知几时已经搬空。

赵镖头是其中功力最深的一个,自然也是第一个清醒了过来,他探了探脑袋,再次确认敌人已经不在,舒叹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然而奇怪的是,他却不急于叫醒自己的同伴,而是走向了其中一辆镖车,车身并不大,却足以承载千斤的货物,只是如今空荡荡的,赵镖头却满脸是汗,神情紧张的在空荡的车身上敲打,像是在找什么,忽然之间,本是承载货物的铁板陷落,露出一个暗格,一只四四方方的铁盒安然在内。

赵镖头目露喜色,捧出铁盒,正想端详的时候,顿觉背心被什么重物击中,猛然身躯一颤,再也动弹不得,同时双手把持不住,铁盒也随之落下,滚在了镖车另一边的地上。

“是你?!你没有走?”赵镖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我当然不能走,至少,在你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以前,我不能走,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赵镖头身后,两只手轻轻抚弄着垂至肩膀的一抹青丝。

赵镖头叹气:“原来,你早知道,真正的东西并不在护送的镖物里面。”
女子道:“不,我不知道,是你让我知道的。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成名多年的镖头,为了贪生怕死会放弃镖物,而诸葛君竟然看走了眼,用你至现在。另外,世安镖局的人,镖在人在,凡是趟镖的人,身上会穿有灌满霹雳弹的衣物,若是不敌,便会引爆这些霹雳弹,与夺镖的人玉石俱焚,既然你没有引爆霹雳弹,想来,这货也非真货了,这也是为何我宁愿花大代价用特制迷香,而不愿凭武功强取。我也知道,你现在想拖延,等这迷香失效,不过我心情好,聊上几句,却也无妨。”
赵镖头忽然笑了起来:“既然无妨,你何必这么急,至少让我知道,我是栽在谁的手里。”
女子却无意再接话,越过赵镖头捡起铁盒,打开的瞬间,本是怡然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赵赵镖头却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故意说了这么多,只为了想等迷香失效?便在你刚才得意的时候,我们的人,早已将铁盒里的东西取走了。”
女子冷眸回转,瞪了一眼:“你说,是你们的人取走?那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掌风轻轻一带,从铁盒内飘出一张纸条:
“千里送鹅毛,虽礼轻然人意重,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云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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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7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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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二)

作者/上官慕容

一把折扇,一支玉箫。

一壶清酒,一束桃花。

白衣的少年,红裳的少女。

两人对坐望月亭中,持子对弈,而四下梨花盛开,小溪流淌,在晨曦之下,更显和平而宁静。

“小梦,你猜,我们这局下完,她能不能回来。”白衣少年漫不经心地落下一枚黑子。

“二哥,这我可猜不到,小蝶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今日回不来,我也一点也不奇怪。”红衣少女笑了笑,在棋盘角落下了一枚白子。

“说起来,小蝶这是第几次了?”白衣少年忽然问道。

“第五次,第一次是江南慕容阁主女儿的嫁妆,尺素箜篌。第二次是七海三圣屿萧岛主的定海神珠,第三次是姜国使者供奉的九叶灵芝,第四次是地方知府送给当朝宰相大人的阴阳鱼佩。这些东西,放在哪,都可以说算是镇门之宝了,她还真有这本事,只是哪一次,都凶险的很,怎么从来不见你劝劝她?”红衣少女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

“劝?管用么?小蝶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她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我也只能管住一时罢了,何况,这一次,我难得见她如此执着认真过,况且,云逸飞消失了那么久,我也想知道,他究竟躲去了哪里,小蝶以他的名义盗走那么多东西,得罪各方权贵,若是这些人再找不到云逸飞,我想天底下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白衣少年又落下一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呵,你到是看得开,不过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红衣女子的嘴边忽然多了股莫名的笑意。

“这一次?又是谁的宝贝?天皇老子的东西她都照取不误,我不信,还有什么能让我吃惊的。”白衣少年也好奇起来。

“这一次,听说是送给镇南王的东西。”红衣少女答道。

“镇南王?不就是当朝皇上的亲弟弟,也没……等等,你说镇南王?!你知不知道镇南王的东西向来是由谁保镖?”白衣少年忽然跳了起来。

“世安镖局。”红衣少女啜了口茶,怡然自得地道。

“知道你还不提醒我!完了完了,诸葛君那宝贝女儿诸葛无猜要是知道他们家失镖的事情跟我有关,那还不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你怎么不劝劝她?”
“劝?管用么?不过,或许小蝶失手也不一定。”红衣女子淡然回答,同时目光眺望亭外的某处,细看之下,却是亭角与树之间,交错了数根丝线,若非留心,几不可见。

“她来了,你问她吧。”

“二哥,三姐,我回来了!”伴随着一清脆声音,一约莫十四五岁般大小的女孩从天而落,清秀的脸蛋上一双星眸流转满是灵气,而身上黑色的夜行衣紧裹,更显得玲珑娇小。

“小蝶。成了没有?成了没有?”白衣少年迎了上去,目光中满是期冀。

“二哥,从来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的事情啊?”小蝶眨了眨眼,却叹了口气:“这一次呀,可难了,我化妆成镖局的人,半夜里才敢混进去,只是那些人警惕的很,一直找不到机会,唉……”

“这么说,是没有得手?哈哈,人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白衣少年吐了口气,似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咦?二哥,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我失手了你还很高兴啊,不过啊,我还是拿到了!哈哈,我厉害吧?”小蝶变法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黑黑的铁匣,似乎是想给少年一个惊喜。

白衣少年顿觉一阵头晕,险些踉跄倒地。看了此番情形,红衣少女倒也不忍再看,起身道:“小蝶,你去这么久,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而且每次出去,都只留一张字条,要我们怎么帮你,这么危险的事,可不许再有下一次。”

小蝶吐了吐舌:“我才没那么傻,提前告诉你们我要出去,那还能出去么。哎呀,我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

红衣少女道:“小蝶,云逸飞只是一个小偷而已,真的值得你这么做?”

小蝶忽然眼圈一红,道:“不许你说他坏,我就是喜欢他,哪怕他去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然后……然后……”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白衣少年接话道:“然后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小蝶却意外的没有反驳:“对,让我难过的人,我也要让他难过。”

白衣少年顿时没了话茬,似乎在默默为云逸飞祷告。倒是红衣少女摇了摇头:“好了,你们胡闹吧,我去做些茶点。”说完,走了几步,却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眼中多了些莫名的笑意:“小蝶,爹现在离我们还有五十步,你这身衣服,嗯……”
小蝶顿时急了:“三姐,你这么坏!你的机关布置这么精妙,至少百步外能够听见爹爹动静。”
红衣少女不答话,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三十步。”

“谁有衣服……谁有衣服?衣服!”
“啊,别剥啊,这身白衣是我刚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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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7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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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三)

作者/上官慕容

和风悠悠,细柳如烟,秦淮河上又是一番灯火如昼之夜,随着残月西坠,歌舞欢笑渐渐休歇,如豆的灯火终于一盏盏地熄灭下去……

然而江上一隅,却仍有一线长明的灯火,将这夜幔挑裂开一丝缝隙。

“把江山好处付公来,金陵帝王州。
想今年燕子,依然认得,王谢风流。
只用平时尊俎,弹压万貔貅,依旧钓天梦,玉殿东头。
看取黄金横带,是明年准拟,丞相封侯。
有红梅新唱,香阵卷温柔。
且华堂、通宵一醉,待从今、更数八千秋。
公知否,邦人香火,夜半才收。”

画舫中,银釭红烛,映出一绝美的女子容貌,随琴弦几拨弄,她曼声吟唱。而珠帘两隔之处,却背对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手擎杯盏,正隔窗远眺江岸。随着江浪沉浮,中年人三缕长须迎风飘舞,虽是一副文人打扮,然而眼深眉阔,鼻隆唇丰,更是有着一股莫名的威仪。

女子唱完一曲,拨拢收弦,起身拿起一袭紫缎披风为中年人披上。
“义父,更深了,小心风寒。”

中年人点了点头,昂首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青崖,你知不知道,这江上川流不息,每日经过的船只有多少?”

女子沉默了会,似乎在想答案,但最终却是摇了摇头:“猜不到。”

中年人看了女子一眼,苦笑道:“青崖,此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实无外人在,你不必拘谨。”说罢,却是喟然一叹,目光回转岸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江上舟泊往来不绝,但无非两条船而已,一条曰‘名’,另一条曰‘利’,仅此而已。”

女子的目光也看向窗外:“那义父呢?也在名利这条船上?”

中年人笑了:“随波逐流之人,自身有如不系之舟,就是想追逐名利,也是无可奈何。此番我入京师,各方扰扰,宰相党羽更是蠢蠢欲动,只怕已经不能够轻易脱身。”

女子叹了口气:“义父就不能不去?”

中年人阖目道:“若是不去,他们便会借机说我包藏祸心,不敢来面圣,抗旨不遵,更是犯了君王大忌。”

女子迟疑道:“万一、万一圣上被蒙蔽了怎办?自古宴无好宴,如今多事之秋,圣上忽然招义父入京,我总是惴惴不安。”

中年人道:“君要臣死,臣不死,视为不忠。为人臣,该当有所觉悟,此番我孤身入京,一则此心耿耿,无愧天地。二则是另有打算,想以我自身为饵,跳出是非之外,助你们暗度陈仓,夺回天机密匣。”

女子蹙了蹙眉,忽然摇头道:“义父,青崖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中年人抚须而笑:“父女之间,但说无妨。”

女子道:“自古相传,得天机密匣并破解其中秘密,则可获倾覆天下之力。虽不知此事是否属实,但青崖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将所有觊觎天下的人一网打尽的陷阱,圣上对义父素来忌惮,但总苦于师出无名,而今义父也陷入这天机秘匣的风波,正好遂了有心人的意愿。”

中年人听了,沉默须臾,叹气道:“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虽流众口铄金,不过我并不放在心上,而今内有佞臣贼子,外有姜国虎视眈眈,难道只是因为明哲保身,便放任这极大的隐患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那我才愧对天下!”

女子叹了口气:“天机秘匣,真如此重要?”

中年人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青崖,你听说过‘生死薄’么?”

女子诧异道:“生死薄?史载先帝大破姜国,占据姜土大半江山之后,从姜国帝王行宫御书房抄获一些密报,上面记载了先帝底下臣子与姜国互通往来的密信,以及各种关于文官大臣的罪行账本,被人整理成册,贡给先帝过目,然而先帝却置之一笑,只道如今社稷初建,百废待兴,种种罪责,概不追究,而后便将此册当众臣之面付之一炬,其后,果然起了安抚人心之效,文臣武将,无不心折,方奠定了如今我筇国之昌盛。若如史料记载,这生死薄不是早已被先帝烧毁?为何义父会忽然提及此事?”

中年人点了点头:“你所说不差,只是不全然,其实先帝早已备录在案,只等江山稳固之后,便一个一个除去,永绝后患,然而先帝也深知此物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便请了当世最厉害的巧匠,打造了这么一个天机秘匣,此匣若无相应拆开之法,单以外力,刀剑不侵,水火不伤,谁也没有办法解开。只可惜,后来先帝早崩,只留下这么一个铁匣,却没有留下解开之法,而当年那个打造铁匣的人,也怕是早已不在人世,无从查起。先帝崩后,兵符留给了当今圣上,而这铁匣,却是留给了我保管。”

女子听罢,愣了良久,疑惑道:“可是,为何这铁匣为何会从世安镖局送过来,而不是在义父身边,另外,别人又是怎么知道铁匣的秘密,从而会有人夺走铁匣?”

中年人道:“先帝留下此物,我甚是惶恐,不敢拜领,便一直寄托在诸葛君身边,而天下间,能从诸葛君手里取走东西的,只怕屈指可数。而此番圣上调我入京,另一个用意,是想收回天机秘匣,不过,我还是大意了……”



女子道:“那义父的意思,是派我们天地玄黄四部去找回秘匣?”

中年人摆了摆手:“不,如今镇南王府的人不宜再动。”

中年人说完抚了抚长须,似在沉吟,却又忽然话锋一转:“那个人,比之梅花先生如何?”

女子迟疑片刻,答道:“天下只有一个梅花先生,然而,天下也只有一个他。”

中年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这个回答,未免太过取巧。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很欣赏他?”

女子沉默。

中年人又笑了:“你是不希望他卷入此事?”

女子摇头:“不,若说有一人能够找回神机秘匣,我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是他。只是,他未必便会答应……”

中年人沉默片刻,却又问道:“青崖,你跟了我有多久……”

女子答道:“不多不少,已是第九年。”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此间事了,你欠我的,便已偿清。你将此话转达与他,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会明白我的意思。”

女子苦笑:“你醉了,义父。青崖哪也不去,那个人,你为何信他?”

中年人笑,他回望女子一眼,眉间渐舒。

“不,我只信你。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杜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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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

文/逃课来抢亲

玲珑阁傍着七宝山。
山虽不高,胜在山脚还潋着清溪。
清溪再蜿蜒到了后院,后院又修了凉亭,便是望月亭。

白衣的少年,红裳的少女,还一如昨日,对坐望月亭中,持子对弈。而四下也一如昨日,梨花盛开,小溪流淌。
“二哥,你猜,我这一子落下,你是什么心情。”红衣少女手执一子,笑得莫名。
白衣少年纵观全盘,也是一笑:“随你下在哪里,也是大局已定。”
“也对,二哥下棋可从来没有输过我,不过有时候胜负在局外。”说完她便按下一枚黑子。
随着棋子碰触棋盘,“嗒”的一声,便听远处而来,马蹄声急。

“二哥,你有客来了。”
“如此快马,又直奔望月亭,是她?”白衣少年脸色一变。
“是她。”

马蹄带风声,卷落了几点梨花,落在水里,落在棋盘上。
“二哥,我才说你有客来,这不可就到了。”红衣少女嘴角含笑,也不理白衣的少年一脸错愕惶恐,已是起身迎向来人。

马是黑马,人也劲装。
马来得快,停得也急,人才跃下马,就已走近了亭前。

“苏花公子,苏梦姑娘好雅兴。”人还未到,笑声已经先到。
“无猜可有好长时间没来了。”红衣少女正是苏梦,此时已迎了上前,与来人一道往亭里走。

白衣少年这也才回过神来,起身迎道:“这急匆匆的,又是从哪赶路来的?”

“刚好行镖到的杭州,想着久不曾前来拜访,便顺路进来,只是一会还有别的事情,怕是不能久坐。”说话的正是诸葛无猜,虽是身着劲装,腰有佩剑,眉间眼里却还是掩饰不住少女的稚气。她自说着话,人已进了亭里,就坐在白衣少年对面。

看她脸上挂着笑意,白衣少年这才有些放心下来。

“哦,”红衣少女一笑,“这连歇马都来不及,想必连家父都没见过就来的这里吧,昨日我二哥还正说起你来着。”说罢看着白衣少年又是一笑。
“说我什么来了?”无猜问道。
“说——”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笑看白衣少年,惹得白衣少年赶紧上前推了她一把,才又改口道:“说些什么,你自己问他。这一路奔波想必你也是累了,我这便去泡些花茶,去去便来。”
临走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衣少年一眼。

他们便都望着红衣少女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安静。

日光熙和,微风撩人。
诸葛无猜突然便看着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悠悠地说了一句:“苏花。”
苏花也是微笑。
“无猜。”他也看着她,便答了一句。
“苏花。”她又叫了一声。
“嗯?”他便答了一声。
“你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顺路过来看看我们?”
“不全是。”她说着站了起来,走近了苏花,“这次来,还想找你借点东西。”
“哦?什么东西?”苏花问道。他把手里把玩的棋子放了回去。

她却不忙着回答,反倒又问了一句:“你刚才问我从哪赶路来的?”
“你说刚好行镖路过这里。”
“你可知道我这趟走的是什么镖。”
苏花也只好再问一声:“是什么镖?”
“空镖。”
“哦?”
诸葛无猜顿了一顿,认真地看着苏花:“你可知道,有时候,世安有十分重要的镖物要押送,会出一真几假多趟镖,假的多是空镖。不过,真真假假难辩料,有些空镖却也可能是真镖,反倒真镖才是假的。我这趟路过杭州,便是空镖……”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你可知道,我这趟空镖,碰上了什么?”
“碰上了什么?”他眉头微微一皱。
“有人劫镖!”
“哦,”他故意装作不知,心里却想着:莫不是小蝶劫镖的事情,已经被查了出来,这就来讨回镖物的,却说是借。于是便问了一句:“江湖上还有谁没听过世安的镖号,竟自讨苦吃不成。”

诸葛无猜又没有回答苏花,只是继续说:“不同路线,同一时间出的三趟镖,行到了昨天,就都遇上了。而且,无一例外,都失了镖,”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劫镖的,仅只有一个人,却是势在必得,不曾动手,就取走了镖物。”
苏花沉默了一会,右手在棋盘上敲了一敲,才问道:“可知道是谁?”
诸葛无猜看着苏花,顿了一顿,才答:“知道,但找不到。”
他眉头就皱得更深。
“不过,我很快就能找到。”诸葛无猜又说,“只需先找玲珑阁借样东西。”
“哦,”苏花一笑,“玲珑阁又有什么能借给了你,就能帮你找到劫镖的人?”
“江湖上谁不知道,杭州玲珑阁苏大先生,最好奇珍异宝,这整座玲珑阁,随意拿一件,就够抵一座城。只是江湖上也没有人不知道,若是谁想动一动这些宝贝,只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不过,”她看着苏花,“苏花,这样东西,若是找你,却很容易借。”
“是什么?”
“是你。”她笑着说出口,苏花却是一愣。

诸葛无猜笑得狡黠,又道:“我需借你几天,陪我走一个地方。”
他心中转念万千,却猜不出这又有何意,“去哪?”
“你不先问为什么?”诸葛无猜问。
“你说过借了就能找到劫镖的人。”苏花道。
诸葛无猜又是一笑:“没错,你可知道劫镖的人是谁,”她仿佛料定了苏花不知道,就继续说道:“号称偷东西从未失手,三番潜入玲珑阁,就为了一盏鲛人烛却几次不得,立过誓再不动玲珑阁一砖一瓦的,你说是谁?”
他只好明知故问:“云……逸飞?”
诸葛无猜道:“没错,而且,江湖传言,云逸飞立誓时还说过一句,任何一件玲珑阁的东西,若是离开了玲珑阁,那这件东西的主人,立刻就会是他。”
“所以,你说来玲珑阁借东西,就是为了引他出来?”苏花问。
“对,也错。”她顿了一顿,“不止引他一人,这一趟,我们要去洛阳,我跟你,还有跟云逸飞一样的其他人。”
“京师?这又是为什么?”苏花又问。

“因为山河图。”诸葛无猜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看着苏花,仿佛在等他问下一句。
“山河图,”苏花却是摇了摇头,“那个关于藏宝图的传说?据传要看懂山河图,需点上鲛人烛。”
“没错,据传,山河图有惊世之谜,得之天下一半在手。世间多少人梦寐之物,若是现世,怕要招来多少风雨……”诸葛无猜看着远处,云渺天青,正是好天气。她停了一会,才淡淡地道:“山河图,昨日已到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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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

文/逃课来抢亲


苏梦说是回来泡茶,却先去的苏蝶房里。
也对,诸葛无猜都追上门来了,定是事情败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东西还给他们,当是小孩子顽皮,这次就这么算了,凭两家的交情,玲珑阁的面子,他们想必也不会太多计较。
她这么想着,推开了苏蝶的房门,却没看到人,倒是桌上放着一份“世安驿报”。
苏梦随手抄起来看了一会,突然大呼糟糕!


太和茶楼在这一带算是热闹的,不过这个时候,不对时点,再热闹的茶楼,也显得有些安静。
枣泥糕是太和的一大特色,龙井茶更是远近闻名。
枣泥糕虽甜,幸好做得精致,小小一口正好。再静静坐着,品一品茶,和友人说一会儿话,待龙井茶的香回过味来,多漫长的时光都会显得悠扬。
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太和茶楼的,才是真正懂得欣赏的茶客。

苏蝶此时就在楼下,不过她既不是懂得欣赏的茶客,也不是来喝茶的,她来找人。
她要找的人早就已经来了,就在二楼雅间,而且不管这个人来了多久,苏蝶都知道他一定会等着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云逸飞,这一次,他跑不了。


“古琴弦断,宝石无光。仙芝成草,死鱼溯江。
周吴郑王?何披云裳!欲试真假,太和听霜。”

苏蝶现在想想都有些得意,云逸飞终于被逼急了。这几句话,正是她在驿报上看到的。就写在驿报背面,她十分确定,这是云逸飞邀她出来一试高低的“请帖”。
云逸飞最爱用四字言,每次偷完东西,他都会留一张字条,这样的四字句最多。
而且,古琴弦断,是指尺素箜篌被偷;宝石无光,是说定海神珠被盗;仙芝成草,死鱼溯江,便分说九叶灵芝和阴阳鱼佩被掉包的事情,这几样,正是苏蝶假冒云逸飞名字偷走的。
云逸飞爱偷东西,可也不随便出手,不是真正的宝物他看不上眼,不用漂亮的手法他也不屑去偷,得手也必定留名,所以在“偷”这件事上,他自视奇高,自诩雅贼。
如今有人冒他名字,云逸飞一定是气急了,所以才会在请帖里说:你算老几,竟敢冒称是我。
哈哈。苏蝶得意一笑,已是往太和茶楼二楼走去。

听霜,是太和茶楼一处雅间。
人少的时候,太和楼真称得上素雅。何况二楼雅间的布置,还格外惬意一些。
“听霜”靠外,窗外便是小桥流水。

这时的苏蝶可留心不了这些,她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
阳光疏疏淡淡,自窗外打了进来。
屋里一方茶桌,几张凳子,一壶龙井,数只茶杯,茶香袅袅,白烟氤氲,柔和静谧之间,闲逸安然之处,正坐着一名公子。
白衣素净,浅淡笑意,不言不语,倒也风神迴绝。
苏蝶一怔。
这个人虽也芝兰玉树,却不是云逸飞。
     
“对不起,走错了。”苏蝶说完,就已经打算退出去。
“且慢,姑娘是来找人?”那人却淡淡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凉柔和。
“是,不过不是找你。”
苏蝶正要走,便听那人又道:“这里是太和听霜,姑娘若来这里找人,虽不是找我,却是我要找的人。”他顿了一下,看着苏蝶回过头来,才又说出一句:“古琴弦断,宝石无光。”
“仙芝成草,死鱼溯江。”苏蝶眉头一皱,又走了回来,问道:“云逸飞让你来的?”
他淡淡一笑,只摇了摇头。
苏蝶这回便自己坐下了:“他在哪里?”
他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认识我?”
“也不认识。”
“你既不知云逸飞在哪里,也不认识我,却找我做什么?”
“受人之托,只想拿回一样东西。”

苏蝶听到这里,反倒哈哈一笑:“就知道你骗人,你一定是和云逸飞串通好了,那小贼此时说不定就躲在附近,正在偷偷笑呢。”
那人道:“哦?姑娘为何如此笃定。”
苏蝶道:“除了云逸飞,又有什么人会写那样的四字言,找我要什么东西。”
那人又道:“四字句不算高深,怕是许多人都能写。东西,却是世安镖局保镖的一件失物。”

苏蝶一怔,又问:“你我既不相识,我也没见过你,你又怎说,这件失物就在我这里。”
“姑娘可是在找云逸飞。”
“这倒没错。”
“那便对了,云逸飞失踪已久,姑娘苦寻不得,便借他名义,四处行窃,就是为了找他出来。最近拿的,便是世安镖局这件失物。”
苏蝶哼了一声:“这可是云逸飞告诉你的?”
那人摇了摇头。
    “那你又怎知,这件失物,却不在神偷云逸飞手上,反在别人手里。”

“云逸飞虽是神偷,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偷。江湖人都知道,他有四不偷。”
“没错,江湖人都知道,云逸飞有四不偷,不奇不偷,不难不偷,不美不偷,不雅不偷。”苏蝶道,“可是,这又如何?”
“这就奇了,最近云逸飞偷的,非但不奇,也不雅,不是他的作风。”那人说完一笑,看着苏蝶。
“哦?”

“尺素箜篌虽然贵重,却是江南慕容阁主为女儿备的嫁妆,慕容姑娘年近三十才觅得佳婿,这时候偷其嫁妆,算不得雅事,这件事不是云逸飞的作风。”
苏蝶柳眉一扬:“不雅么?那个慕容小姐,只为家仆打坏一只古瓷杯子,便逼死了人家,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淡然一笑,不接话茬只继续说道:“定海神珠当然是稀有,不过据我所知,除了七海三圣屿萧岛主,大内宝库也还藏有一颗,而大内宝库,云逸飞已是去过三次,都看不上眼,何以这次又动了萧岛主的主意?”
苏蝶恨恨道:“那什么萧岛主听说多情泛滥,花言巧语,坏了许多好女子,这种人,教训教训又有何妨?”

“而九叶灵芝是在进贡路上被窃,随行的几个姜国护使武功虽然不错,却绝不是云逸飞对手,不奇不偷,不难不偷,这件事也不是云逸飞做的。”
苏蝶更是哼了一声:“本来我倒是没想动这东西,可谁让那几个使者碰着我的时候,狐假虎威,惹我来着。”

“至于阴阳鱼佩,倒只是猜测,看来猜对了。”
苏蝶哼了一声:“算你幸运。”
他倒是一笑,提起茶壶,为苏蝶倒了一碗,脸上的笑容依旧:“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你的运气是不错,不过,”苏蝶一笑,“就算这四样东西,确实不是云逸飞偷的,你又如何能说,世安镖局失镖,偷的人就不是云逸飞。”
“这倒简单,那天镖局的人都中了迷香,动弹不得,这香不普通,江湖人称欲仙欲死,只对男子有效,云逸飞既是男子,又岂能躲过迷香。”他看了苏蝶一眼,“偷东西的,只能是女子。也是因此,我才开始怀疑,这前几次以云逸飞名义行窃的,可是另有其人。不想,倒也有意外发现?”他顿了一顿,又道:“前后五次,失窃地点都据杭州有个恒定距离,我便大胆推测,偷东西的人,便在杭州。”
苏蝶一哼,“便是如此,如何偏偏只能是我?”
“这个,”那人语气一如之前,平淡道来:“是因为世安驿报。”
“那个四字言?”
“没错。你既看到了,又来了这里,便是理由。”

苏蝶笑了一声:“这就奇了,你又如何知道,我非看这份驿报不可。”
“江湖人都知道,世安镖局有一份驿报,传载每日江湖中事,你既在找云逸飞,又以他的名义拿了世安镖局的东西,若要想第一时间知道世安镖局找到云逸飞没有,看这份驿报,最好不过了。”
苏蝶不说话了。
“所以我在杭州每份驿报后面,都写了这一段话。”
“你到底是谁?”
那人淡淡一笑:“杜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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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寂寞·莲袭


“杜清秋,我听过这个名字。”谈话到了这里,苏蝶反而不急着离开,不但坐下来,还翘起了腿,换了个不那么雅观但是胜在舒适的坐姿。一手支着下巴。看着面前重新又空下来的茶盏。杜清秋朗声一笑,替她斟满了茶水。

“两年前,与姜国开战的那段时间,曾有次前线险些断粮。陛下与镇南王想方设法向各地商户借债筹备了一批粮草送去前线,谁知在自家的土地上让人给劫了。还是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出面给找了回来。”苏蝶说道。“那个少年,据说名叫杜清秋。然而此事过后,他婉言拒绝了陛下出仕的邀请,从此销声匿迹。”

“姑娘谬赞。在下一介白身,浪迹江湖。只是不喜官场迎来送往的麻烦而已。”

茶楼二楼的包厢,视野极好。开了窗往外望去,便能将大半个杭州城收于眼底。苏蝶吐了吐舌头,“东西是在我这儿。不过,你如何证明,你就是失主?”

“虽不是失主本人,却也是受失主之托,来讨回失物。在下的声誉,便是凭据。”

“哼。”苏蝶不满地轻哼一声,“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你没办法证明你是失主,那今日之事也就算是黑吃黑咯。想要东西,凭着本事来取啊。”说话之间,已经放下腿站起身来,葱白的小手一拍桌子,却是有几分气势。桌上的茶盏茶壶在那一拍之下砰然而碎,滚烫的茶水混着锋利的瓷器碎片对着杜清秋飞了过去。

趁着杜清秋侧身之际,借着那一拍之力,苏蝶曼身摇步,便踏着窗户宛如一只蝴蝶般飘了出去。

苏蝶轻功极好,在整个江湖之中也能排的上号,否则她也不会整日想着要与云逸飞一决高下。哪怕是云逸飞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能够以他的名义偷了这么多烫手的赃物,也是有一定自身能耐在里面的。

从窗户跳出来,跑了几步,苏蝶还有心情回望过去。出乎她的意料,杜清秋没有追来。白衣男子站在窗边,身上没有沾一滴茶水,对着她挥了挥手。

“苏姑娘,今日一会,在下改日必齐备礼品,上玲珑阁登门拜访。”

苏蝶顿时身子一僵,真气一阵不顺,差点从半空中掉了下去。自己偷了东西的事情,哥哥姐姐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不过她做的干净,又把这笔烂帐赖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逸飞头上,反正那些赃物无需出手只是在自家房中把玩,是以其他兄弟姐妹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不过这番遇上了被苦主找上门来这种事情,损害的却是整个苏家的脸面了,想到自己的悲惨后果,苏蝶脸上那得意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又从窗户折返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苏蝶一脸暴躁地问道。

“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不就知道了么?”杜清秋彬彬有礼地把盏笑道。那笑容可恶的只让苏蝶心里郁闷地想要一茶杯丢过去把他那张俊脸砸的稀烂才好。

“那盒子我可以给你。不过得要约到一天以后。”看着杜清秋不知在想什么的表情,苏蝶心中更怒,偏偏还要压低声音说道:“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谁会把赃物带身上啊。”

“唉,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杜清秋叹道。

“本姑娘就是喜欢怎么了。”苏蝶说道,“明日辰时,老地方见。”说罢,打开了门,飘然而去。

“等一下。”

苏蝶转过头来,“你还要怎样?”

“听说苏氏玲珑阁富甲天下,苏姑娘手头想必宽裕的很。不妨将刚刚拍坏的桌子与茶壶,以及今日的茶钱给付了。”

苏蝶给噎了一下,差点给气到没脾气。“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小气?”

“人穷志短,没办法的事情。”杜清秋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厚脸皮的人。”

————————————————————

次日,杜清秋从白天一直等到了晚上,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后来连小二看他的表情都带着点儿同情的意味了。然而,却依旧没能等到苏蝶。

直到一个紫衣华服的女子“踏踏踏”地踏步过来,开了门,目光如电地往他这里一扫。

“你是杜清秋?”女子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极为压抑的焦虑感。杜清秋倒是毫不在意他身上带来的那种压力,只一眼,看见了她腰间悬挂的玲珑玉佩与琅琊玉索,便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

“在下杜清秋,不知这位姑娘可是姓苏?”以杜清秋的见识,如今依然被眼前这名女子那排山倒海的气势惊异了一番。心中倒是暗赞,不愧是一手打理玲珑阁上下的总管,虽然年纪轻轻,却与寻常未出阁的女子有种完全不同的风姿。只是,不知日后会有哪个男人消受得了这个以处事果断雷厉风行而闻名江湖的女子了。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舍妹的人。之后,她便失踪了。另外,一起失踪的,还有——天机秘匣。舍妹虽然任性淘气,却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在下苏梦,愿以玲珑阁信誉为舍妹作保。一旦取得舍妹下落,必然给清秋公子一个交代。”

杜清秋的面色凝重了起来。“天机秘匣乃墨家当代矩子墨临渊所制。上有九道机关,十六重锁扣。即使是钥匙持有者,也必须以正确的方式和顺序一一打开。这天下知道开锁方式之人不多。”

紫衣女子听着杜清秋的分析,口气也变得沉着持重。接道:“墨门自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便被冠上私通姜国之名,从此销声匿迹。墨临渊也从江湖上除名,再无音讯,当年他被整个江湖朝廷追杀,伤势极重。多半已经不在人世。除了他本人以外,知道这天机秘匣开启之法的只有一人,便是委托他打造这天机秘匣之人。”

杜清秋摇了摇头:“据说委托那人打造天机秘匣之人,正是先帝本人。”

紫衣女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应该与墨门无关。”

杜清秋饶有深意地望了紫衣女子一眼。

“苏姑娘虽与我相约在此处相见,然而她并未赴约。离家之前,她是否有什么不同往日之举?或许,我们应该从她离开苏府之时开始查起。”

——————————————————————

“惑儿,你知道天机秘匣中所藏的生死薄意味着什么么?”

江上垂钓的中年人问身边随侍的少女。

“得到生死薄的人,可以操纵纸上留名之人的生死。自然也可以以其生死荣辱威胁对方为自己做事。”少女答道。“世人喜生而畏死,且大都贪慕生前身后之名。因此……”

忽然,鱼标动了动。中年人一拉鱼竿,一条鲤鱼顺着鱼线跃出水面,拼命挣扎。中年人一脸淡然沉着,时而松手放线,时而起杆会拉,不一会儿,那条肥硕的鲤鱼便精疲力尽,被少女伸手解开了挂在它嘴上的吊钩,丢在了小舟甲板之上。

“因此,一个小小的鱼饵,往往能钓上大鱼来。”中年人说道。

“义父,这些事情太复杂,惑儿听不太明白……”少女低下了头。

“无妨,谁是鱼,谁是饵,谁又是渔夫。在收杆之前,本就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能够一成不变。除非……他从一开始一直到最后,都能置身局外。”

少女流露出了一丝名为不舍的情绪。

“……多谢义父告诫。这一次,延惑是来辞行的。一别之后,不知多久才能相见。我……”她停顿了一下,说道,“义父待延惑视如亲生。此恩此情,永世难报。”

“惑儿,你是个好女孩,所以不必纠结于过去。此事过后,你会拥有新的身份。日后若是有了看得上眼的男子,为父为你上门提亲。”

少女涩然地笑了笑,“陪着义父看了这么多人情冷暖,争斗阋墙,延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婚姻,夫婿,家庭,幸福……我从未对此报过任何希望。如果可以,惑儿只想陪义父走到最后。”

小舟靠岸了。少女敛衽一揖。在中年男子的注视之下,轻步向着秦淮之畔那流光溢彩,灯火通明之处而去。若有若无的灯光之下,蓦然回首。

他看见了她的泪水,划开了妆容。

——————————————————————

秦淮之中,有三大花魁。

延惑是资格最老的花魁。十四岁登台,十五岁百花祭之上登台一舞成名,收获牡丹花魁之名。至今已有三年,秦淮之上每年都有新人登台,亦有旧人离开。牡丹花魁之名从未易名更迭。歌舞器乐,容颜姿态,皆是上上之选。长袖善舞,一颦一笑之间,直指心扉。

有人为她的娇笑媚态动心,有人为她的善解人意着迷,也有人为了她在人后默默垂泪之景而心笙摇曳。亦有人说,每个人看到的延惑皆是不同的。她是一面镜子,永远能在男人面前让他们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香雪缘则是这两年刚刚出名的新晋花魁。延惑与香雪缘谁更美?在秦淮之上,常能看到一掷千金的客人们为了这个问题争得头破血流。与延惑的妩媚风情不同,香雪缘以清幽雅致而著称,乃是擅长抚琴弄墨的清馆人。在去年获选白梅花魁之后,便因其出色琴艺以及洁身自好的性格在文人士子之中享有极高的声誉。有传闻说,她本是达官显贵家中贵女,从小受到父母亲人百般娇宠。却因父获罪而被充入青楼成为官妓。

第三名花魁,是最受人争议的一位,名为解语花。解语花只在秦淮之上挂牌过一个月,并未真正参与过每年百花祭的花魁评选。然而她却被所有见过她的人奉为花中魁首,无冕之王。

她的存在与否受到无数人的质疑,但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不负花魁之名,甚至将她的位次排在了延惑与香雪缘之上。然而说起这个惊鸿一现的女子到底强在哪里,那些为她而神魂颠倒之人每一个人的说法都不相同,甚至自相矛盾。只让那些听众们以为,这些人口中的解语花并非同一个人,而是由多人组成的一支队伍。只因那惊鸿一瞥的惊艳,以及之后芳踪难觅的遗憾,这样的争议恐怕一直到最后也很难有一个结果了。

———————————————————————

云逸飞在喝酒。花酒。

秦淮河上,花灯照彩。来来往往的女子身上各有玲珑韵致。淡淡的脂粉香气清而不俗。这是整个秦淮之上最大,也是最豪华的花船。此时却被人一掷千金地包下了。

“嘿嘿,云兄,这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的确不错吧。”这是一个看上去往好听了说是风流倜傥,往难听了说一眼看上去就是吊儿郎当完全不靠谱的男子。披散着头发,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搂着两个笑的一脸明媚动人的少女,嘴上还享受着对方嘴对嘴喂酒的贵宾级待遇。

另一边的男子身边也有几名这样的少女,可惜以他小巧腾挪的功夫,这么半晌居然也没让对方沾到一片衣角。这些女子极有眼色,察觉到这位样貌极为优秀的青年公子的排斥,虽然心有不舍,却也没有再做纠缠。

“墨兄,既然是谈正事,约在这种时间地点未免太不像话。”

“嘿,云兄,生活就是用来享受的。”嘴上花花了几句,又亲了身边那名少女一口,甜言蜜语地赞了几句,便毫不留恋地将房间里侍候的几名少女赶了出去。

“最近得了消息,云兄偷了天机秘匣?这种于己无益,又极为烫手的东西,还是尽早归还为妙啊。”墨求书变换了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当然知道那个破匣子不是你偷得。只不过看在都是下九流的传承,师门长辈的交情上,提醒你一句。能让你这种从不吃亏的家伙被人泼脏水还无言忍让的对象,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你现在没有麻烦,不过她却是有麻烦了。”

“她有什么麻烦,关我何事?”

“你不是传说中怜香惜玉的谦谦君子么?不至于对你青梅竹马的师妹见死不救吧。”墨秋书懒洋洋地说道。

“她能应付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希望看到我插手此事。”

“哦,也有道理。那我们继续喝花酒吧。今天包下了整艘船,咱们不醉不归。”干!说罢自己拎起了酒坛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事情谈完了。喂,外面的妞儿,都给本公子进来吧。咱们要办正事了。”最后一句话他用上了内力,声音极大,倒是整个船内船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逸飞摸了摸鼻子。“想不到,这一代的在壁天龙……”

“比你想象中的更加优秀,对吧。”墨求书笑的毫不羞涩地接话道。

云逸飞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没答话。在壁天龙是江湖上著名的情报贩子。每个情报都各自有不同的价钱,从几个铜板到千两黄金不等。而这次对方不但白送消息,还包船请客。这事情做得倒让他有些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好再吐槽对方这没脸没皮的不靠谱性格了。

“哈哈,云兄弟,我跟你讲,这秦淮之上的新晋花魁也在这艘船上,而且绝对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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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文/上官慕容


洛阳,繁华之城,四海之都。

(1)

四月的洛阳,也正是牡丹开花最好的时节,同时也是京都人潮最涌的时候。据说城内纵横百里,单单胡商,藩吏,便不下十万余人,虽是最杂,却也是最太平之地,因为天子脚下,是没有人敢造次的。

朱雀大道的两旁,繁花似锦,人头涌动,骏马香车当街纵横。若是在高处眺望,更可以看到满城飞檐流瓦,金碧辉煌。

苏花与诸葛无猜便是在这么一个叫做近水楼台的酒楼高处,两人就这样坐着,望着外面一切,桌子上已堆满了锡酒壶,酒壶也都是空的。

“看来这一次,我们又是不分胜负。”诸葛无猜痴痴的笑着,浑然不觉自己的脸已酡红。

“恩,再喝下去,或许你就赢了。”苏花尽可能的装出自己快不行的样子。事实上,他这句也是实话,任一个人再大的酒量,肚子能容纳的空间也很为有限,苏花已经感觉自己的肚子快要撑破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诸葛无猜忽然表情认真了起来,把苏花吓了一跳。
“其实……你…你是想再骗我几壶酒钱,猜对了么?”诸葛无猜拍打苏花的肩膀大笑起来,虽然看着很疼,但苏花还是逸出口气,再喝下去,自己也不能保证能够清醒下去,毕竟,让诸葛无猜喝醉的机会不多,下一次再想问点什么,可就更难了。

“看来,我骗酒喝的办法得换一换了。”苏花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接着道:“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一个游戏,每人问对方一个问题,若是对方不能回答,或是答不出来答假话,那就自罚一杯。怎么样?”

“好,这倒是有趣,就…就这么…办!”诸葛无猜一拍桌子,回答倒是很干脆,却也很直接:“我先问,我爹常说你的武功很厉害,却不是苏家玲珑阁的路子,我一直想问,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喂,刚刚最后一杯好像是我喝的?!”苏花扶了扶额,但毕竟诸葛无猜已经喝了不少,若是再喝下去,自己也不好保证她会不会就此倒头昏睡下去,只得自斟一杯,饮完后道:“这个问题,我早就说过,我答应过那个人,不能泄露,酒我喝了,现在该我问。山河图,是不是真的到了洛阳?”

诸葛无猜努力睁了睁眼:“当然,你当我骗你来玩的?下面该我问,为什么云逸飞发誓说不动你们玲珑阁的东西?一个神偷,遇到难偷的东西,应该更心痒才是。”

苏花愣了一下,诸葛无猜的问题,他倒是知道答案,云逸飞之所以不动玲珑阁的东西,是因为后来小蝶成了云逸飞的师妹,而师门规定,同门不可相残,自然不方便再碰玲珑阁的东西,
这若是放在以往,不必赌酒,他也能够回答,可如今的情况,若是让诸葛无猜知道云逸飞与小蝶的这层关系,很容易引发联想。苏花只得又饮下一杯,搪塞道:“这个嘛……我也一直奇怪的很,或许他浪子回头良心发现?好了好了,酒我喝了,下面我问,鲛人烛,仅仅是云逸飞设下的圈套,你们,不觉得,这个计划过于简单?不管是谁,刚盗走了你们镖局的东西,而不久之后,你们镖局又出现了小偷需要的另一样的东西。任是谁,都会觉得这是陷阱,你们就这有把握,他会出现?”

诸葛无猜趴在桌上,醉眼迷离,对他招了招手,苏花面带警惕看了诸葛无猜一眼,招他附耳,却又忽然放大声音,是诸葛无猜的拿手好戏,但是踌躇再三,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苏花将耳朵贴上,少女的呼吸,夹杂着些许酒气,吹得他很痒,幸运的是,喝醉了的诸葛无猜,似乎放过了这么一个戏弄苏花的好机会。
“因为,他是否能来,我们不在乎。”

不在乎?是因为没有丢失镖物,还是说,他们发现了真相与玲珑阁有关?苏花迟疑的时候,诸葛无猜却打断了他的思绪:“该我了该我了。你们苏家,醉花爹梦,苏醉大公子少年离家,不知去向,苏梦跟苏蝶是女子,而苏家祖训,无妻室之人,不能继承家产,听说伯母给你选了几门亲事,都被你逃婚溜走,苏伯伯快被你气死,发誓以后不再管你,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何你怕女人,跟怕老虎一样?但你那两个妹妹,比老虎可厉害多了。”

你也不遑多让,这是苏花差点想吐口而出的真相,却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这个嘛,自由自在一点,岂非更好?”
诸葛无猜看向苏花,似乎看穿了谎言,只是在笑,笑得苏花自己也心虚了,慌忙改口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又是一杯下肚,酒的后劲渐渐体现出来,片刻之前,苏花还很得意自己想了这么一个绝妙的方法让诸葛无猜吐露真言,而片刻之后,他只觉得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这样游戏,从第一杯开始,便注定了会输。但是,这个游戏却还不能结束,苏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带我来洛阳?”




(2)

云逸飞仍旧在喝酒,苦酒。

只是他正坐的地方,珍馐佳酿,华轩彩柱,比先前更豪奢,丝竹管乐,笙歌艳舞,比之前更缭人。歌女妖姬们穿插其间,与座中的显贵们撒娇卖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在这样的地方, 年少多金,又是风度偏偏的人,是极受姑娘们的欢迎的,而云逸飞正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身边,自也少不了姑娘们秋波频频,希望他能够注意到自己,对于这些,云逸飞只得视若无睹,自饮自酌。妓院这种地方他并不是没有去过,但他感兴趣的,却不是美人,而是来寻欢作乐之人的腰包,心情不错的时候,他也会扮作客人将这些钱不留痕迹的散给那些生意萧条的姑娘,只是他从来没有真的将自己当成那些鲜衣怒马的寻欢少年,但是今日,他却要成为这些人中最显眼的一个,而在此之前,他不想惹上任何的麻烦。

“东西到手。”一阵风过,墨求书出现在了云逸飞身旁,坐下的同时丢过一个油布包裹。

“这种事情,为何一定需要我来。”云逸飞看也不看,将包裹收入怀里,继续倒了一杯酒。

“现在想反悔,可不是时候。你看,连你的活,我都替你接了,你在这里喝花酒享受,我却在外面提心吊胆帮你筹资。这种好事,岂不是天降好运,别婆婆妈妈的,像男人一点。”

云逸飞深看了墨求书一眼:“只希望这好运不重,免得将我的头砸破。”

墨求书哈哈一笑,目光移向前面的瑶台:“自然。不过,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话音方落,鼓声轰然,丝竹袅袅,整个船内忽然安静下来。

云逸飞转头望去,不觉一怔,只见一个身着白羽轻裘的绝色女子莲步轻移,翩然而来,随腰肢款摆,轻纱抹胸下的雪乳微微颤动,同时带着阵阵若有若无的梅花香味,在四个丫鬟的跟随下,款款走上瑶台。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似乎连空气都已停滞。

白衣女子微微低头侧身,向众人盈盈一礼后转过身去,隔着轻纱丝幔,坐在了玉案之后,随纤指拨动,琴筝铿然,音如山水流动,婉转悠然,令人心神俱醉。

云逸飞虽然不通音律,但不妨碍体会曲乐其中的轻柔悦耳,一时也心驰物外,浑然忘了此行的目的。直至一曲既罢,掌声雷动,方才意犹未尽。

“三千两!”
“四千两!”
“我出五千!”
“我六千!”

阿谀之声如潮,诸多的目光开始变得贪婪,每个花魁,都会在舞台献艺,而献艺成功之后,将会进行拍卖,拍价最高之人,将会得到花魁的初夜,虽是最俗,却也是公认最合理的方式,毕竟这里只是风月之所而已,花魁得到是名,妓院得到是财,出钱的人,得到是门面,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随着叫价此起彼伏。云逸飞看了墨求书一眼,得到的回复,却只是一阵挤眉弄眼。

“三万两!”一个满是横肉的胖员外再次将价格抬到了新的高度,叫价的声音渐渐停歇,胖员外得意地看了一圈周围,似乎对这个状况很是满意,嘴角带着一抹轻蔑的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云逸飞想着,他举了举手,却在犹豫加多少银两。

“我出五万。”一冷漠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云逸飞一愣,好奇的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楼上的灯光略显暗淡,只能依稀看见出价之人的轮廓,一袭青衣,手持玉箫,看来又是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

胖员外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片刻后终于张开的五指,举了举手。家奴心领神会:“加五千,五万五。”

“六万。”楼上的人回答很快,似乎这里在加的仅仅是一个数字。

“怎么办?”云逸飞小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墨求书一脸的不当回事。
“你给的,似乎不够。”云逸飞说着想撤回自己的手,但却被墨求书一把抓住。

“七万!”墨求书的声音吓了云逸飞一跳。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目光纷纷转向了云逸飞。楼上的男子却没有很快回答,似乎陷入沉默。

“八万。”未隔许久,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加?只加一千行不行?”云逸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墨求书却狠狠掐了云逸飞一把:“你什么时候比杜清秋那小子还小气了?嘿,跟我们斗,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什么人?”
“穷人!光脚不怕穿鞋的,任他金山银山,不怕花钱,怎么比得过花别人的钱,加!”
“十万!”

或许是歪理奏了效,云逸飞顿觉底气足了些,他抬头看了看持萧男子,忽然眉间一锁,拉了拉墨求书衣角:“那个人,有点奇怪。”
墨求书顺着看过去,却看不出所以然:“奇怪?”
“嗯,每次他加价的时候,他看的方向,都是在帘幕之后,似乎他的加价,不是由他定,而是由那帘幕后之人来决定。”云逸飞认真分析道。
墨求书却笑了:“这不可能。”
“为何?”云逸飞一时愣住。
“因为这次委托我拍下花魁的,正是那个花魁自己——香雪缘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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