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学院2018--另一个世界线【不同时空的终章】

云承宇

从鲜血飞溅到电击响起，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

你，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承宇震惊退步，撞在了房间内布置紧密的操作台边缘。夏霏霏受伤的手臂在颤抖，不止手臂，强大电流通过身体导致的房颤也使她看起来带上了一种孱弱的苍白，担忧把云承宇瞬间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出来。

“霏霏，你还好吗？”他抖着手试图包扎伤臂，但连把衣服从伤处剪下来都觉得下不了手，“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心脏会不会痛？会头晕吗？”

沈无澜

夏青因惊恐而苍白的脸映在自己的眼中，看起来十分无措。纷乱的发丝中，她看过来的眼神，全是痛苦。一瞬间，恍惚觉得被捅了一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短发的少女。

她提到姐姐时略显稚气的笑脸，与姐姐重逢时喜极而泣的笑脸，此刻与这残酷的现实重叠在一起，让人觉得无比的心痛。

曾经发誓要照顾好青青，却连把姐姐带回来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曾经发誓不再让青青受一点伤害，现在却害她拿起凶器，伤了自己的找了六年的亲姐姐。她现在的痛苦，她未来的痛苦，全是自己的罪责。决不能，决不能再让她经历这些残忍的事。

夏霏霏很危险，她是个怪物。而自己受了伤，眼下情况，在不伤害夏霏霏的情况下制住她根本不可能。就在这样的时候，云承宇竟然上前给夏霏霏治伤。“危险！快离开她！”对着云承宇喊。

说话牵连着被刺的肺部一阵疼痛，连咳了几声。捂着胸口伤口对夏霏霏说：“你的敌人，是我！”

面对着夏霏霏，后倒着向实验室门口移动，试图把夏霏霏的注意力从云青二人身上引开，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云承宇

“你在胡说什么！”云承宇看向沈无澜的眼睛带了些怒意。

手术刀锋短而刃薄，霏霏的那一刀看来凶狠，实际上至多是皮肉伤，沈无澜并不会因此而丧命。云承宇乐见他的撤离，甚至在他挑衅的话出口之后，第一时间放弃疗伤的动作，双手牢牢抱住了霏霏，轻声反复安慰她道：“没有敌人，不是敌人，霏霏，这是个误会，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们把事情讲清楚就好了，放松，不要紧张……”

夏霏霏

云博衍的安慰的声音将自己的眼神从沈无澜身上转回他身上，他还在费尽心力的想要关心自己，但是还不等他找到适当的纱布为自己包扎，手上的电击灼伤已经自动愈合，了无痕迹。

看看云博衍，又看看夏青和沈无澜。

沈无澜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怪物”这两个字，夏青此刻的全部注意力也在沈无澜身上，防备着自己。呵，普通人和亲人，不用等到走出迷雾，已经看到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

这世上，也唯有云博衍和别人不一样吧。

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忽然听到沈无澜说了一句话，有两个字仿佛开启设备的指令密语，让自己的行为不受控制起来。

“敌人”

是的，敌人，要全部消灭干净。

视野中不再有云博衍和夏青，眼瞳中迷雾更盛，撞开云博衍，盯着沈无澜机械的走来，手掌握拳，咯咯作响。

“你是敌人，好的，全部消灭。”

沈无澜

引着夏霏霏向实验室外跑去。夏霏霏的移动速度很快，如魅如影，在黑暗的甬道中如负如趋。背上多了几个伤口，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远一点，再远一点，只要远离那两个人，就能放开手脚。

突然，腿上中了一刀，一个趔趄，在地上滚了两圈，背后撞到了坚硬的墙体。爬起来，发现跑入了死胡同，四周再无出路，夏霏霏立在了唯一的入口。

扶着墙站起来，手捂上了眼镜。

眼镜，5.3的视力戴这种东西，并不是为了增强视力。戴着它只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自己是一个老师，而不是一个杀人怪物。夏霏霏，若说你是怪物，最没有资格说你是怪物的人，就是我。

摘下眼镜，随手丢弃在一边。如果有机会，以后再配一副，如果没有机会……呵，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想起投简历时，无意中投了幽灵学院，想起在职工大会第一次见到在台上做先进报告的云承宇，想起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安静地在角落中阅读的夏青……如果这就是这场相遇的最终意义——夏霏霏，你的悲哀必须由我来终结，你的错误必须由我来终止。为了拯救你的妹妹，为了拯救你的爱人。

抬起眼看向夏霏霏，眼中再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属于战士的冰冷和决绝。

云承宇

被撞得脚下一个踉跄，再站稳时发现霏霏已经追着沈老师向外跑去，连忙去追，但哪能比得上他们的速度，好在这地下的坑道并没有岔道，云承宇只能竭尽所能向前快走，心里有点后悔早先没有去查一查什么神行符的画来试一试。

追着追着，坑道忽然静寂无声，一路追随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云承宇大惊，顿住脚步仔细再听，除了自己的心跳，血脉的流淌，再无其他半点声响。

是追丢了吗？

当然不会。坑道自始始终只有一条，并且这样的坑壁，声音损失应该极小，相隔几百米都应当能够听到彼此制造出的声响。

那么他们是！

云承宇突然紧张起来，停下的脚步继续前行，比刚才跑得更快、更急。

如果不是自己追丢了，那么就只能是追上了。

霏霏，追上了沈无澜！

沈无澜不会是因为畏惧而逃走，他和霏霏如果有实力上的差距，那么强的那个也只能是他。这是云承宇多年以来累积认知的判断，即使有错，也不会错得过于离谱。

霏霏有危险。

安静的坑道里忽然又恢复了些许声响，云承宇心中一沉，险些被脚下斜刺出来的尖石绊倒，他连忙努力稳住身形，轻呼了几口气，竭尽所能地尽快前进。

夏霏霏

和沈无澜相向而立，一个决绝，一个漠然。

但是在夏霏霏此刻的认知，面对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恨意或是其他的感情，此刻在她的眼中，这是一具肌肉受损的雄性生物体，胸大肌处被尖锐物体穿刺，激素分泌速度加快，血压开始波动的有机体。

解剖，缝合，注射。成功，做成标本案例，失败，扔进垃圾桶。

这才是他应该接受的命运。

对视着沈无澜，夏霏霏伸出右臂，缓缓指向他，身后丧尸犬鱼贯而行，朝他奔咬过去。

沈无澜

无数红色的红点在黑暗中亮起，极快地向着自己飞来，移动至眼前，是一副副白森森的牙，一张张血淋淋的口。

丧尸犬。

拔出腰间的匕首，“锵”地一声，刀身和犬牙相撞。脑中回忆起焦糖说过的话，被丧尸犬咬到，会中尸毒。决不能被咬到。左脚为重心，右脚回转旋踢。“嗷”一声惨叫，一只丧尸犬飞了出去，拍在墙上，它断了一只腿，却毫无知觉，张开血盆大口继续扑上来。明白了，这些丧尸犬没有血，也不惧怕疼痛，只有打破脑子，才能阻止他们运动。

左右闪避，匕首只冲着红色的眼睛攻击。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地上丧尸犬的尸体越来越多，几分钟后，满地都是一动不动的毛皮和扭动的腐肉。

沈无澜站在满地丧尸犬的中央，抬眼看向夏霏霏，双眼全是杀气腾腾的红色。
“准备活动到此为止了。”
闪着寒光的匕首飞速旋转，如银色的转盘向夏霏霏掷去。随着飞刀，身姿拔起，紧随其后，照着夏霏霏的面门一记军体拳。

云承宇

好不容易看到二人身影，云承宇疾步上前，发现沈无澜双眼已经泛出血色，两人多年同事，他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情况。
血色双瞳意味着失控，沈无澜一旦失控，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者极强的刺激，这都不是云承宇现在能够做到的。并且他还清楚地感受到了杀意，来自沈无澜的，毫不抑制的杀意，汹涌猛烈。

他会杀了霏霏。

云承宇瞬间得出了结论时，一点银光已经从沈无澜手中飞出，射向夏霏霏咽喉了。

“不要！”他慌忙在沈无澜的暴喝声中拉住了霏霏的手臂，脚下不敢稍停，以前所未有的机敏转身将霏霏护入自己怀中。

赶上了！云承宇只觉得提得高高的心落回了原位。

背后一凉，匕首划过皮肤，留下巴掌长的伤口。

原来，也不是很疼……

一句话还没感叹完，沈无澜的拳已经到了。

结结实实的一拳捶在云承宇背后。

疼痛以拳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然后是呼吸重新变得有些困难。

真惨，还没好好喘上几口气呢！云承宇朦胧中想着，手上将霏霏的头压在自己胸前护得更紧。

伤口震得裂开，鲜血涌出得也更方便。

云承宇只觉得力气正在被迅速抽离，他努力站在原地，轻声安慰怀里的人：“霏霏，没事了。”

说话的时候有鲜血从嘴里流出，甚至带了零星的血渣，他抬腕以手背匆匆擦掉，扶在霏霏的手腕上轻拍，尽力安抚怀中人的情绪。

那只被他安慰的手，正五指并拢，如利刃一般，由指尖开始一分一寸缓缓刺入他的腹部。

动作越是缓慢，带来的痛苦也就越是剧烈，手指全部入腹时，云承宇的额头已经见汗，安抚的动作却依旧轻缓不减。

整只手没入腹部后，还在无意识地用力向更深处旋转、抓握，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指尖抚过自己腹内的脏器。

“没事了，霏霏，我是博衍，你不要怕……”云承宇的语音颤抖，语气却依旧轻柔。

沈无澜

飞刀是虚晃一招，后面跟着的是不留余地的一拳。眼前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拳收势已然不及。人影抱着夏霏霏一起被击了出去，两人划出五步远方才停下。那人维持着保护的姿势，跪倒在地。

云老师……

低头看向自己青筋满布的拳头，骤然间惶然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沈老师，去吃午饭吗？”
“沈老师帮我带份宫保鸡丁。”
“沈老师借你个衣架。”
“沈老师帮我喂一下飘柔。”
……

无数细碎的日常细节涌入了脑中，叠加在一个可怕的梦境上。梦里自己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在一片荒凉的废墟中，地上七七八八的尸体，或完整，或残缺，都是自己亲手所杀。而自己冷漠地，一个挨一个地，对着这些尸体补枪。“砰”，这最后一具的感觉怎么如此熟悉，翻过尸体的脸，是云承宇。

一次次午夜梦魇，都是从这个梦中惊醒。从未对人说出口的秘密，心中真正的恐惧源头，此刻在眼前化作了现实。那些太过宝贵所以刻意疏远的平凡日常，终于还是被自己亲手粉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错误会一犯再犯！为什么如此谨慎还是噩梦成真！愤怒在心中疯长，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云承宇还在用他微弱的气力安慰夏霏霏，他的脚边，红色的液体蔓延开来，那决不是拳劲所造成的——云承宇的正面有另一个伤口，正在流血！即使背对着看不到，也只有一个可能，是夏霏霏伤了他！

夏霏霏。

所有的怒意找到了出口。云承宇，这就是你爱的女人，这就是你等了六年的结局。开什么玩笑，谁允许你有选择的权力！

几乎咬着牙对夏霏霏说：“放开他！”

夏霏霏

忽然跌入一个怀抱之中，懵懂的被抱住头，被遮住眼，没有看到被挡下的那一拳，身体自带的攻击模式仍然屏蔽了来人的长相和气味，下意识的想要挣脱这个人的束缚，伸手成爪，刺穿来者的腹部，扯出一团滑腻绵软的脏器，但是这个人还是没有松手，记录攻击模式的体内程序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出现了短暂的错乱。

在错乱的一瞬间，夏霏霏清醒了，看着自己的手，吃了一惊，赶紧抽出来抬起云博衍的头：“我刚才启动了清除者模式？你为什么要帮我挡刀，我是不会死的……”可是云博衍似乎连抬头都已经很费力，迅速帮他检查，发现除了自己造成的伤，他还承担了后背的重击。

一直平静无波的心突然被点燃，愤怒的抱起云博衍瞪视沈无澜。

放开他？哼。六年了，如果他从此不在出现，或者放弃了我，我什么都不会强求。可是他来了，他说他需要我，既然如此，我就不会离开他。

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就算喝光他的血，分食他的肉，把他勒死在自己怀里，我也绝不会放手！

冷笑着看着沈无澜，拔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针剂，插入云博衍的静脉。

从此我们就是一样了，博衍，一起像死了一样活着，直到世界的尽头。

沈无澜

清晰地看到夏霏霏从云承宇腹中，取出一些红色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那是云承宇的内脏……然后一支不明针剂插进了云承宇的身体，他一动不动了。

克制住胃部翻涌的恶心感。夏霏霏杀了云承宇，极其残忍地杀了云承宇。她的脸上还挂着胜利者的笑容，她抱着云承宇，像在炫耀着，那是属于她的玩具。

不可原谅！

强烈的恨意像烈火般燃烧。愤恨地看着夏霏霏，像要把她烧成灰烬。

血债，血偿！

一个箭步拾起适才落在地上的匕首，再度向夏霏霏发起攻击。

夏青

一切发生过快，难以接受为澜向姐姐动了手。看他们一个个冲出实验室的身影，试图跟上却被四肢发麻的缘故，跌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方才姐姐对自己怨恨的眼神。

挥之不去的情景不停重演，近乎呆滞地去看遍地狼藉的实验室。大脑逐渐空白时却被过道里巨大响声拉回思绪。

是直觉吧。

是糟透了的直觉吧。

难以言喻的预感生生压下精神恐惧与身体抗拒，猛然起身随声响跑到死胡同。

云承宇已经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短短几分钟的变故骤然变成这样，姐姐眼里嗜血的光芒太过陌生。最初之意只是寻找她，现在却变成如此境地。她在变，她和云承宇的关系自然也在变，和自己的距离也骤然变远，远到几步距离就不认彼此。到底是谁做错了变成这样？！

到底是谁？！

冲到沈无澜面前时，脑中被嘶吼充斥着，握上对方刀刃的手瞬间见血。另手死死搂住人腰，制止他再前进一步。

不该是这样...

不该...

所以拜托不要再让它恶化下去...

“澜...拜托...”

满脸的泪不知是源于手心不断传来的痛感还是别的什么。

沈无澜

正欲攻击，拦腰被夏青抱住，她纤弱的手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让自己动弹不得。
一滴，两滴，青青手掌的血顺着匕首的刀锋滴在地上，绽出一朵一朵的红花。

“青青！”

赶忙放开匕首，压住夏青的手掌，给她压迫止血。

“你这是干什么！”着急之下，对夏青吼道。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自己心里对答案一清二楚。夏霏霏是夏青的姐姐，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她不惜割破自己的手也要阻止的，正是那把要杀她姐姐的刀。她不惜全身气力要去拖住的，正是要杀她姐姐的人。

脑子清明了起来。刚才汹涌的恨，暴怒的杀意，忽然间就像蒸发了一样，敛作了平日大学教授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为何而道歉，只觉得心中的愧意无论怎样也倾吐不尽。拿出急救包，给夏青的手掌包扎，因为胸口失血过多，双手一直不停地颤抖。云承宇被拳击中，内脏掉落，被扎不明针剂的影像在脑中交错回放，和眼前夏青满手鲜血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像钝石磨碾着脑内的神经。

必须要保护好青青。只有这件事，决不能再犯错！

云承宇

死亡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抛弃活着时候的所有牵挂，平静离去？

但是，不愿离去啊……

身体的疼痛累积到一定限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麻木。云承宇看着霏霏如同蒙上迷雾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意识，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

——恢复了就好，没事了。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别看！

他想要去挡住她的眼睛，却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抱歉吓到你了……

他听到她说“为什么……我是不会死的”。

——傻瓜，不会死也是会痛的，我怎么能不保护你呢？

意识又一次渐渐消失，只是这一次，云承宇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愿离去啊……才刚刚重聚呢！

注射的针剂开始发挥作用，疼痛突然百倍于刚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对肢体的控制重新恢复，云承宇下意识地蜷缩，忍不住呻吟出声。他忽然想起在上一次昏迷之前，霏霏还在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我试过很多次了”，心脏的位置忽然感到了一阵疼痛，他伸手去捂，那里已经没有了跳动，一片死寂。

这是怎么了？我还活着吗？我在哪里？我是谁？

云承宇茫然地睁开眼睛，身上的伤口正在生长恢复，黑暗中已经可以视物，甚至感觉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力量。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杀，杀了敌人。

敌人？谁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