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肖暮浅 于 2023-4-20 20:26 编辑
迷迷糊糊地枕在身边人的臂弯里,是一伸手就能揪住耳朵的距离, “你明知道我会怎么回答,还问……” 嗯?手中劲道还是落了空,也不知道揪去了哪里,衣领或是肩上,乏力带来的昏沉使人睁不开眼,散落的青丝底下,是倔强而虚浮的声音,仍在梦中呓语般的念叨不休,“我就说啊……我捡的宝贝,何止是用钱买不到,就算是倾尽世上全部的荣光,那也是……没法来换的……”
从眼前的一隅天地,到梦里的万丈星空,每一段都是他所给予的天高海阔,在他放任我自由行走的空间里,透过层层的清波潆洄,看见溯游又同归的经历,梦境与现实不断轮转交融,逐渐合而为一,在风雨偕行中,几度生死相随,所以,他对我来讲的意义,早已无法用简单的语句去衡量。
闭上的双眼里,有自上古洪荒而来的醉卧沙场君莫笑,也有万载云空去尽的异星永夜度长明。 羽国的种种旧事,也会在每一个更深露重的夜里,翻涌成新的记忆。
发如云瀑飘落,在肩头蹭得沙沙作响,有许多大言不惭的心事,从字句中一一析透, “我家小猫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呢,那些长得像他的,不行;声音像他的,也不行;学他卖萌的,还是,还是不行……”
因为,那是凛冬将至时分的灼日之光,他来时越过了黄泉碧落的阻挡,在炼狱烈火中焚尽过百世残躯,才得以在每一寸荒凉贫瘠的土壤上昂首阔步地肆意生长。
听闻,在每一个孤鬼游魂的意识最深处,始终有一间幽闭无门的密室,如囹圄之困,无法走出其方寸之间,最后会放弃挣扎,渐渐地安然而逝,忘记自己的一切,泯灭来时的名字。
“可我有幸在混沌的漩涡中,挣扎出了深渊,就在我快要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往何处去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气力将那间永夜无门的密室砸开了一扇窗,而你,正是当时照进来的第一缕光。“
有了他在身边后,失路之人也终于找回了,那遗落在沧海之上的,最初的姓名。
使这情之一字,长过了岁月千载,长过了迢迢星汉,从此,那一笔不能书尽的相思,方可自由自在地驰骋每一个明天,在四季流转间,持续蔓延至九州遍野。
“只有那个用烽烟点燃战场的人,才能做到用星光点燃我的宇宙。” 有情人将红尘燃起,曾勘破的颠倒乾坤自会雪霁云开,洗净霜华,叩开明朝的曦晨。
羽国旧岁,虎丘剑池边的石桥白雪上,曾有锦衣公子不解相询过:“盛世浮生,竟无一物令你心动?究竟是本君造设得这一切尚不够尽善尽美,还是说,那些书本与佛骨檀香终是消磨殆尽了你对人间的留连?” 彼时,合上的书册静静躺在石栏上,无言地笑解春风多情。诚然,一掷重金,竭尽虔诚所造下的仙云幻梦固然是令人钦佩,但这些林林总总,终是抵不上有的人不必大费周折便如天造地设,他一旦出现时,其本身就胜过所有刻意去拟写的幻想。 “那先生可知,所谓梦境,尽头本应是真实?” “本君不信,这世间真的存在着,以身为梦之人?” “尚未得见,我亦不知,只是我一贯相信,当有人如此。”
梦魇来袭,又有喧嚣嘈杂之声,怒发冲冠之颜,幽冥来客狞鬼之笑,持枷锁欲将自己拴回那无尽的牢狱…… “此间从来无门,走是走不出去的。”
那是极度恐怖的记忆,也是心底最深的囚笼,不记得何时起,被埋葬在无字丛林的身躯,缠绕着血迹斑斑的诅咒,附骨之痛。 每当这种情形入梦,必是一场耗尽心力的逃脱。千钧重负让人无从喘息,四面狂潮奔腾不休。
终于,在即将沉溺至底之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让梦中的残缺心魂,刹那间惊醒回神。
睁眼的那一瞬,尚带着些许余温的泪,滴落在他的手上,轻轻拍着他震颤的背,拥入怀中。
还好,我怎么差一点又忘记了……我明明,已经踩着荆棘,蹒跚而踉跄地离开了云雾封锁的深谷,现在已是山高水长,碧海苍穹,你在,我也在的时候。
自嘲的拭去无端的泪,没有什么心魔了,只有未及痊愈的伤。
开灯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将手心的几粒新糖塞给半睡半醒的人。 “怎么又咳得这么厉害,那些药一个个都不管用,我怀疑还不如茵茵姐煮的玉姐水饺有效。”
似曾相识的疗伤状态,那个不畏生死,踏遍天地苍茫的小将军,烈马长剑战八荒后披甲归来,手持故里画扇,站在满庭的清香里,也是每天被这样骂来骂去的按头躺平,有时候还得掐准了时间,去冰窖揪出来一个不老实的身影。 ……
为了避免再次进入梦魇,想撑着清醒一会儿再睡,驾轻就熟的又给他按在被子里,“好了,明天不准开冰箱!” 然后开始趴在枕边,托着脸看着他,顺便胡乱思索着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件来分散一下紧崩的神经,嗯,这个人,如果可以不踢被子就更好了……啊昨天买的秋梨膏怎么还没有送来呢?应急猫粮也该到了吧? ……
许久后,在莺啼声起时,才传来让人心安的均匀呼吸。 意识坠入睡眠后,梦中的卜卦之人还是来了,他说:后悔吗? 妙舞高台,满堂清歌,簇拥如潮,广厦如磐……一样都不要了? 不过,这一次的回答,再没有了蛛网困缚之痛,
“国师啊,命途中际遇各有定数,今时今日,我所在意的,不过是那几道未清的余毒何时能尽。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只想要他从此长明无晦,毕竟独望天涯虽然很美,又怎比得万里山河,有人一生两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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