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江湖-燕南】-关外战场

月光

北蛮王率领三十万大军席卷而至，与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突骨朵

铅云蔼蔼，天穹苍茫。
天际处似有黑影浮动，渐长渐高，如翻涌的潮水，
扬起的烟尘里传来阵阵隆隆巨响，马蹄疾疾，车轮辘辘，山呼海啸，奔涌而至。
伴随着黑色洪流靠近，晨晖倾泻而下，反射出银光粼粼，长矛如林，刀锋雪亮，气势森森。
长角号响起，北漠军如一把缓缓张开的折扇，绷成一张弓弦，呼吼震天，大地在震颤。
拉开两翼骑兵，中军，后军的阵势，行进渐止。
中军一骑率中而出，一抬手，人声如浪潮般退去，战场只留零散的马蹄泗声。
来人骑着一匹骨俊神清的黑马，身披大氅，有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抬眼时精光湛湛，
气势恍如巍峨连绵的群山，峰立万仞，肃杀森严。
天空中盘旋的一只信鹰旋即落在他的肩头，身后的铁甲兵士无不用狂热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便是北漠氏族各部共同推举的鹰王，三十万铁骑共同的信仰。
突骨朵望着眼前的关口，眼神深远，沉声道：“请穆英出来说话。”
身后的士兵立刻高吼，“穆英出来说话！穆英出来说话！穆英出来说话！”

穆英

穆英身着战甲，登上城头，扶住城墙，注视着远方如黑云一般的大军由远及近。
自她出镇燕南关来，已近十载，边关将士们无月不战，血流荒野。如今，大约是到了该决战的时候了。
城墙上早已是严阵以待的守城将士们。一应守城器械，弓弩炮矢蓄势待发，每个人脸上都是冷峻而坚毅的神情，安静的等待着宿命的到来。
空气无比的宁静，唯有被西风卷起的旌旗猎猎作响。
听到蛮王指名道姓自己，毫无示弱，运起真气回道：
“燕南守将，穆英在此！”
一声清喝，穿破了城下蛮兵的鼓噪，教他们渐渐都噤下声来。
“列国有疆，尔等蛮人，不遵守疆界，各自修养生息，反而世代觊觎我中原大好河山，屡屡搅动烽火。这么多年来，葬送了无数士兵的性命，可能过的了燕南关半步？”
伸手扬鞭，指着突骨朵：
“阁下为赵氏宗亲，不思报国安民，为图自己的功名霸业，反与异族勾结在一起妄图染指中原。如今还敢在本将面前饶舌吗！”
“闲话少说，欲过燕南关，就先踏过本将的尸体！尔等想劫掠残害中原的子民，先问问本将麾下的将士们答应不答应！”
身边的亲卫将帅旗一扬，先前寂静的燕南关上，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怒吼之声：
“杀！杀！杀！”

突骨朵

朔风凛冽，卷动衣袍翻飞，抬眼细细打量着这位闻名北疆的燕南关守城大将，便是此人让先王和他的继承人计划功亏一篑。
本来意态闲适，却在听见‘赵室宗亲’四个字时目光微凝，眼底有暗流涌动。
“天下地土宽广，河水丰饶，该有能者据之。大周皇室贪图享乐，碌碌无为，坐拥最富饶肥沃的土地和财富却不思为民，涂炭生灵，难道妄图仅凭疆域界限就能好逸贪安？”
天光淡薄，突骨朵仰起的坚毅面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眸底似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燃烧，
“赵室只会牺牲自己的女儿，用她的泪水和性命换取边疆安稳，求得自己享乐。如今又想用她的血脉渊源来替周朝开疆拓土吗？简直可笑至极。”
眼见此人是劝不动了，
“我身为北漠王汗，自然要为北漠的子民筹谋，大周视异族为蛮人，目空一切，你们狭隘的自恃却将你们的国家拖入腐朽的境地，心怀多远，战马便可驰骋多远，乱世之争，大破方能大立。”
一提缰绳，马嘶长鸣，傲然矗立，
“穆英，你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穆英

高高立在城墙之上，俯视着城下的蛮王，丝毫不为其言语所动：
“阁下既然自认北蛮蛮王，与中原划清界限，那大周国事，也就不由阁下操心了。本将戍守多年，岂不知尔等对我边民做下的恶行？有此血债当前，又何必摆出替我中原子民着想的姿态。说的再好听，不过是觊觎中原的财富与土地罢了。本将又岂能让尔等得逞。”
凛然道：
“本将戍守的，乃是中原子民的燕南关！”

又听蛮王提出决斗的要求，冷笑一声：
“本将亦知蛮族好勇斗狠之风。然本将有雄关在此，又何必舍本逐末，去较那一刀一枪之利？阁下若有本事，便用麾下蛮人的尸体，堆上这城头来吧。到那时，本将必定与阁下奉陪到底！却不知，阁下打算先让麾下哪一支部落先来送死？”

突骨朵

朗声长笑，“说得冠冕堂皇，你们中原人何德能，独占广袤的土地白白浪费，供养一群蛀虫。”
一摆手，“我圣天的子民勤奋忠勇，却只能世代忍受苦寒饿殍的境地，”指向穆英，轻笑：
“就凭你们龟缩不前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嘴仗吗？”

身后的士兵配合地发出一阵爆笑嘘声，待声音消落，正色道：
“穆英，告诉你燕南关的平民，我不愿多杀周人，但是倘若他们提起武器，就是与我北漠作对，威胁我军士生命的敌人！”
再举了个手势，随军的机动军工部队开始挖掘工事，搭建准备攻城器械。
“劝他们不要不识好歹，乖乖顺服，可保性命。”

穆英

只是冷笑：
“阁下号称三十万铁骑兵临城下，却畏缩不前，只顾远远的饶舌，究竟是何人在打嘴仗？”

“至于不愿多杀周人，笑话！且问一问本将麾下二十万将士，百姓，何人没有亲朋好友死在尔等蛮族手中？阁下的慈悲的假面，可以收起来了！”

“本将也懒得再与阁下口舌，中原子民的决心和勇气如何，多说无益，尔等一试便知。”
将手中令旗一挥，战鼓齐鸣，城头乱箭、飞石如雨点般落下，打在敢于靠近攻城的蛮族士兵身上。而城内，被发动起来的民夫亦在不断的将守城的物资运到城墙上，修筑着第二道，第三道防御工事。对这宿命般的一战，整座燕南关仿佛都被动员了起来。

月光

双方对峙中

突骨朵

这个距离，自己还未发动进攻，对面在激动什么。
眸色渐深，冷然勒马矗立，一抬手，自有军容整齐的盾甲军出列，身前举着掩过头顶的盾牌，日晖洒落其上熠熠生辉，阵势绵延如山脉与周遭连城一片。
盾甲军身后是带着攻城器械的轻兵卒和重弩兵阵，隐隐聚成阵型。
号角声呜呜吹响，战鼓齐擂，北漠军中推出数十辆冲车，盾甲军和弓弩手借着车型成阵，对燕南关发起冲锋。
北漠人精于骑射，军阵奔至射程内，借着盾牌缝隙满弓搭箭，霎时间弓弦嗡嗡齐鸣，密麻箭矢划破长空，风激电飞，迅若雷霆，交织成遮天箭网扑向城头，轻兵卒借着这掩护之势与冲车盾甲奔至城下，远处军阵前方，推出了十数架三弓重弩，鸣镝声响，重弩带着撕裂苍穹的磅礴气势嵌入城墙缝隙，城墙下兵卒扔勾绳搭架，顺着弩箭着力点往城头攀爬，冲车内的几节云梯也被迅速组装，搭上城墙。鼓声，号角声，箭矢声，喊杀声与溅起的血花交织成一片，刀刃箭矢在天色下折射出森森寒光，战场顿时变得热烈、喧闹又阴郁。

而此时，后方的军阵也在慢慢随冲击的军阵收缩变化，蠢蠢欲动，黑魆魆的看不分明，如同一只随时等待着吞噬一切的躁动巨兽。

穆英

穆英冷眼看着攻城黑压压的蛮军，神情自若。这十年来，北蛮早就并非第一次攻城，虽然带队的人不同，兵力也不同，但手段翻来覆去便是那几套，了无新意。
精挑细选出来最强壮的盾兵早已在城头严阵以待，早将大盾架在城头，形成一堵盾墙，拦下一波波的箭雨。
而在盾墙掩护下的士卒们则各有分工，弓弩手们借着骑射的间隙，居高临下放箭，无情的射杀着没有掩护的轻步兵们。
而剩下的将士中，手持锋利的短刃的专门负责砍断登城的绳索，手持长兵的，则负责将那些不顾死活能侥幸爬上城头的蛮族刺下城去。还有在不同城墙间奔走的斥候，负责传递指令。
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则是热火朝天准备着守城工具的人们，他们有的是士卒，有些是自愿来帮忙的百姓。他们点起一个个火堆，烧热装满油的大锅，将滚烫的热油从城上倒下，烫伤那些聚集在城下弓弩死角的蛮军；有些则将浸了油的火把点燃从城头掷下，点燃城下攻城器械以及蛮族身上的棉衣，形成熊熊火场，一如地狱。
厮杀声，哀嚎声，诅咒声，叫骂声，疯狂的战场中，犹如人间炼狱。
不断有人被漏过的箭雨射倒，锋利的刀刃刺穿，倒在地上哀嚎，但也源源不断的有人顶上，几乎不需要指挥，督战。
这自然是因为穆英的将士们早就身经百战，他们再清楚不过城下的敌人是一群怎样的人，并不需要动员。
更何况，他们的身后，便是自己的父老乡亲，也是中原的大好河山。

这是一场将士们生死搏杀的对决，也是双方主将的对弈，穆英没有被惨烈的战局影响情绪，只是冷静的注视着蛮军军阵的变化，静待对方的出招。
她的手中，自然也有攥着未发的底牌。

月光

双方激烈的交锋着，北漠军踏着同伴的尸体与血肉奋力攀登城墙。燕南关的守军死死的驻守在城墙上，不让敌军踏上城墙半步，整个战场化为了一座绞肉机。

突骨朵

突骨朵眸色中精光乍现，身边的帅旗挥舞，十几架弩车同时转向，齐齐指向城门洞开处，奔雷迅光般夹杂着雄浑磅礴的劲力射向门内，横扫其内一切障碍。同时，早就奔至城下的冲车由补位的兵士转动，掩向城门。

随着箭矢破空利响划出的，是蹄声如雷，其急如骤雨，卷动沙尘飞扬，名动北漠的重骑兵如狼似虎，以惊人的速度冲破尘障，疾驰向破开的城门。
此时骑兵脑中回荡着大汗练兵时激励骑军的话，“让铁蹄所踏之处，皆变成我们的领土。”

月光

骑兵开始向城门冲锋，铁骑践踏在半开的城门上，将城门压的不断下沉。城内的守军开始奋起抵抗。

绿竹儿

军帐之中，遥望城门前厮杀景况，耳畔充斥着怒吼刀兵之声，不由暗叹：“战争……战争从不改变。无论交战的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到最终都是这般残忍。”

抱着怀中琵琶信手拨弹，并没有特地去奏那首曲子，仅仅是聊以抒情。乐声未曾传到帐外，就被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嘶喊、痛呼、惨叫、和无数金铁相交的声浪淹没。

月光

城门关闭，北漠大军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