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三国】赵云褚清离密谈帖【其他人勿入】

赵云

寻了处偏僻山径一叙。

褚清离

  
默默跟在赵云身后，思绪翻涌。

赵云

赵云把手中的枪往地上一插，寻处平坦的地方就地坐了。犹有几分稚嫩的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褚将军，还记得我们出征前，说起冠军侯的事吗？其实，大汉之中，有另一名让我心折的名将，飞将军李广。他身先士卒，更与属下同甘共苦。营中若是缺粮，若营中尚有一人未曾饱腹，他便绝不进食。因此，他的部曲，都愿为他而死。”

“我每每听到飞将军事迹，都不由为之激动，想象那份血火之中炼就的同袍之情。这也是我向往军旅的原因之一，因为那份同生共死的战友之情。你可以选择将后背交于他，而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但是，我却从未曾想过，现实之中，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却很有可能怀着一颗算计自己的心！你虽盯着敌人，她却在盯着你的后心！”
本应允了郡主自有分寸，奈何越说越气，说到末尾，与其说是旁敲侧击，但恼怒的口气已与当面指责无异。

褚清离

  
褚清离一路纠结要不要就此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因为每次看见他毫无防备的真诚和信任，自己的愧疚便更深一分，就像心头扎了一根刺，慢慢地越扎越深，那种难言的滋味让她寝食难安。
但是她又怕，怕他知道以后，这份让她怦然心动的友情便会嘎然而止。

自己认识的赵云，热血中透着冷静，青涩中透着从容，而此时的他，脸上却露出了少见的凝重之色，她莫名的有些心慌，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说明缘由。
开始尚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飞将军事迹，待听到最后一段时，褚清离心神俱震，惊愕，惶恐，羞愧，绝望……她从未想过会被他主动揭穿身份，此时询问对方如何得知已是无谓，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诚心道歉，没人能容忍欺骗和背叛，何况是他。

褚清离一脸惨然，“对不起，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此次进城的目的正是那批粮草。”
主动承认后又急切地解释，“但我从未想过要算计你，也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除了……除了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我早就准备对你说的，只是……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我，你对黄巾军深恶痛绝……所以我担心……就一拖再拖……想着能和你多呆一天是一天……“

褚清离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她强忍着喉咙的哽咽，心中已是一片凄凉，原来，那个小小的愿望也是自己难以祈求的。

赵云

"休要狡辩！这镇中的粮草，俱是本地百姓辛苦耕种所得，用以救济周边歉收各镇活命的口粮，你若将这粮草劫走，周边村镇的百姓该以何果腹？待到生计无望之时，起来成为暴民，成为你们中的一员，这便是你不昧良心欲做之事吗？”

拔出长枪，往外一指，却是指向山下平野。依稀之中，本该是宁静祥和的乡间原野，充斥着村落劫掠之后冒出的滚滚黑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且不论黄巾军起事乃是叛逆之举，就说那日谈起志向，你口口声声希望百姓安宁，而你所在的黄巾军，又岂能实现这样的心愿。”

本打算接着说下去，却听到她那句“和你多呆一天是一天”，一时竟然卡壳，
“你...你什么意思！”
赵云自幼长在师门之中，对于男女之情更是一无所知，先前与褚清离相处，虽有几分好感，却只当做是同袍之情，眼下听这一句，当时她的突然离席，师兄对自己的打趣，一切却好似变了个含义。明明怒火中烧，不由得心头一软，那口火气却是不忍心直接发出了。
冷哼一声，口气虽然恼怒，却也缓和不少
“你一身好武功，何苦效力与那谋逆的贼军，何不投军报国，以手中的长枪还天下太平？”

褚清离

想象过无数次他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接受他的一切指责，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当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也难以认同，甚至蒙蔽双眼不愿去正视的某些事实时，她就像被抓住了痛脚，脑羞成怒，驳然以对。

“你只看见饿殍遍地，暴民四起，可曾仔细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远的不说，就拿日前送往井陉山那批粮草来说，这次赈灾不但朝廷不拨款救济，作为朝廷命官的镇长等人竟将乡绅们集资募捐的粮草调包，你以为这只是个偶然现象吗？就算他们没有丧尽天良到以糟糠取代，等送到灾区后经过层层污吏苛扣，又有多少能落入百姓手中？“
“百姓们为什么要起兵造反？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谁愿意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
“你心中的王土早已千疮百孔，王臣早已腐败不堪。黄巾所为不过是顺应民意，要为百姓换一个青天！“

她的所见所闻，让她对汉室早已无望，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早已无望，黄巾军就算只是一根救命稻草，也足以引得穷苦大众趋之若鹜。她不奢望他能理解这些乱民的无奈，但也不允许他去全盘否定他们的希望。

他的好意相劝，让她怔愣半晌却终是黯然摇头：“如今的祸乱，非战之罪，罪在朝廷。这天下太平又岂是你我手中的长枪能够挽救的。“

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就等于推开了他主动伸出的接纳之手，从此背道而驰，是敌非友。
褚清离凝眸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满腔的悲痛与不舍排山倒海般涌来，垂眸间，泪水已滚滚而落。
“许多事情不是简单的用善与恶、对与错就能界定，每个人都只是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所以，原谅我没办法履行与你并肩杀敌的约定了。“

赵云

赵云的脸色变得铁青。
平心而论，如今朝廷种种弊端，在师兄那里已听得不少，加之下山几日耳濡目染各种，昔日以为无上的汉室，早便不如先前认为那般光彩。但是褚清离的义正言辞的那番话，仍是拂了赵云心中一块逆鳞，方才因她吐露心事的怒气又燃将起来：
“你所见，皆是地方官吏欺上瞒下所致，这又如何能代表朝廷之意？那名贪污粮草的镇长，不也被捉起来了么？这赈灾粮的派发，不也是朝廷下令所拨？而这所需赈的粮灾，当真与你四处流窜劫掠的黄巾军毫无关联？那些被掠夺一空的村落，便是你们黄巾军还民众一片青天的做法吗！你将地方小吏之罪归为汉室，我是否又能将暴民作乱之举归为你黄巾军的教义呢？”

“如今黄巾势大，你自有这样的气焰。道不同，不相为谋！汉室若千疮百孔，云便效仿先朝名将，以己之力为其修补。即便云一人手中长枪不能挽回太平的天下，总有千千万万与云相同的忠义之士！”

说话之间，愤怒，失望...复杂的情绪不断积累，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让赵云失了昔日的冷静。

赵云抓起长枪，猛然在地上一划，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提枪一指褚清离，吼道：
“走，你马上走！今日之后，你我只是势不两立的敌人，莫要让我再在镇中看见你！下次阵中相会，赵子龙的长枪不会留情！”

褚清离

赵云的决绝让褚清离满脸惨白，再说不出一句话，那道深深的沟壑就像划在了她的心尖，痛到痉挛，又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摇摇欲坠地转过身。心中刚刚凝结还未成型的一方小天地在他的枪尖所指下碎裂、崩塌了。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明知他一腔赤忱报国心切，却说出那番话来激怒他。只因为她怕自己根本不够坚定的心再禁不住他的任何一句规劝。唯有这样斩断后路，她才会死心离去。

刚才情急解释之下吐露的心声已经违了本意，也许是自己下意识里还抱了一丝侥幸，以为自己的情义可以让他改变想法与她同路，又或者能换到他的些许谅解，让自己有借口可以继续与他同行，哪怕是一时半刻也好。

但当他真的语气放缓劝自己投军报国时，她却慌了，她坚持的信念在那一瞬已经开始动摇，如果再放任自己留下，恐怕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她急切地要与他划清界限，那句善恶对错与其说是用来求得他的理解，倒不如说是用来支撑自己的选择。

褚清离艰难地迈开像是没了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缓慢而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眼前的一切模糊又虚幻，哪里是路她早已看不清，心中满是彷徨，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她克制着回头的欲望，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跌倒在地放声大哭，一个人对着空旷的四野倾吐自己无法与人言说的苦衷。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从小就跟随父母落草为寇，我眼中的朝廷和官吏都是欺凌穷人的恶魔，我的亲人和伙伴一个个被他们杀死，我早已立下誓言要为他们报仇血恨，我不能背叛我的家人……“

”你有你的选择我能理解，也绝不会怪你，只希望你能永远坚守信念，心怀慈悲和正义，用你的光芒来驱散云雾还这世道一个晴天……“

赵云

赵云冷着脸，撑着长枪，注视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也许伤到了那个倔强的姑娘，但他也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有着一道远比自己长枪划出更深的沟壑，那是一道关系到家国，社稷的鸿沟。也因此，他没办法做到当面除去眼前昔日的同袍，实则国家的叛逆，却也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男儿在世，七尺之躯，当执三尺剑，为社稷苍生立下不世之功，岂能因为私情而有所动摇？
他这样努力的说服自己。

回过神时，莫名的感觉手上有些冰冷，低头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一滴眼泪落在掌心。
赵云不知道，这滴泪是为何而流。是一段未开始便被扼杀的感情，是自己并肩而战同袍分道扬镳的痛心？或是这一路行来所见，自己心中信念的动摇？
人生百味，由此伊始。

年轻的他还不知道，他未来波澜壮阔的人生之中，这是第一滴，也会是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