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家大宅】序幕·清夜雨声

月在花飞

雨落了一夜，到清晨时，仍未停歇，遥城火车站，已是迎来了第一批旅客，尚华智在接站的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尚家的人，心中也大致明白，父亲对自己此次的举动有多么不满。以往回家，会派人接站，办些雇车提行李的琐碎事情，而这一次……

好在，出门在外求学的这几年，他也不再是万事需要人服侍的少爷，利落地提起自己和宋芳铭的行李，冒雨雇了一辆人力车，直奔尚家大宅而来。

尚家的朱漆大门仍和几年前他走的时候一样，富丽堂皇，高大的门楼，却也依然让他觉得压抑气闷。略一定神，尚华智上前叩门。

出场角色：尚华智、宋芳铭、尚华信、崔大贵（门房，NPC）

尚华智

站在尚府的朱漆大门前，风尘仆仆的尚华智，放下了手中的行李，仰头望着那不曾变过丝毫，气派得如同在向每一个路过的人炫耀的门面，一时却忘了叩门。

兴奋也好，厌恶也好，憧憬也好，忐忑也好，几天几夜里，在火车无穷无尽的摇晃之中，华智似乎已经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想遍了，对策似乎也已是板上钉钉，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畅快淋漓。大不了，撕破脸吵上一架；大不了，勤工俭学出国求学。

可当走到这院门之前，才能真正感受得到，这守旧而古板的城府之下，给人是一种怎样的无形般的压迫。这深院之中的人情世故，如同一张张开的蛛网，将人牢牢的粘住，再用岁月吞噬磨平一切新的思想，最终同化成祖宗的教条里刻画出的模子。已非当年的尚华智，思想依旧激进而不羁，却多了几分对世情的了悟。他明白父亲的决定向来牵扯着利益，他更明白父亲追求利益的手段。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改变他的决定，决不是吵一架就能轻轻松松解决的。

但妥协两字，过去不曾，现在不在，将来也不会成为尚华智的选择，为了身后跟着自己奔波千百里的好姑娘，也为了自己理想与幸福。那日火车上的互表衷肠，又一次在脑海中想起，前路纵难，两个人齐心，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尚华智有些沉重的脸上，勾出了一丝笑意，深吸了一口气，叩了叩紧闭的大门：“我回来了，开门！”

月在花飞

门房崔大贵清早起来，拿水洒扫了前院，刚刚扫完，就听见门环扣响的声音，在尚家做事多年，怎么能听不出那是二少爷尚华智的声音？想起近日的一些传闻，心里不免一沉，快步上前去开了门，果然看到几年不见的二少爷带这一个陌生女子站在门外。

“二少爷。”按照旧礼向尚华智打个千。

此时，准备出门上学的尚华信也走到了门口，看到几年未见的二哥，不由得心中喜悦，但同时也看到了宋芳铭，想起燕儿说起的近日传言，也替自己的二哥担忧了。

尚华信

正怀着忐忑激动地心情准备出门入学，意外地在门口见到了在外上学多年未见的二哥正带着一丝笑容在门口出现，打心底里感到喜悦：

“二哥，你回来了！好几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你。我也很想像二哥一样在外面上学……”话未说完，眼神无意识的往旁边一侧，看到了与二哥身后的宋芳铭，话音一顿，也打个招呼道：“这位应该是二……二……呃……嗯，二哥的朋友吧？你好，我叫尚华信。”

有些不知所措地跟燕儿口中传闻中的二哥的“女朋友”打了个招呼，再看到两人的神色，不禁脸色微红，同时眉宇间有了一丝掩不住的担忧。想到二哥真的带了那个“女朋友”回家，而家里人大都对这件事颇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不禁替二哥担心起来。

尚华智

“芳铭，这边走。”
尚华智向来对院中的仆人无甚好感，只是对崔点了点头，也不要他帮忙，自己招呼了身后的芳铭一声，便要拉着行李径自往院里走，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心中百种思绪，仿佛瞬间被筛子抖落，留下的只有记挂在心底的那份亲情——这大概也是尚华智对这个家唯一的牵挂的理由了罢。

华智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笑意，这一次是由衷的。对着华信比划了一下：
“呦，三弟，好久不见，你可是变了好多。走之前，才到我下巴，现在已经到眼睛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再过几年，你要比二哥高了。出去读书可是好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思想，比这院子里，那可是有趣多了。”
又侧了侧身，拉着身后的宋芳铭对华信，将两人互相做了个介绍：
“来，相互介绍一下，这个是二哥的女朋友，也是你未来的嫂子。这个是我三弟，叫尚华信。”
说着，似笑非笑的打趣着华信：
“三弟，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

宋芳铭

听见华智介绍自己，便大大方方地向尚华信伸出手，笑道：“华信你好，我常听华智提到他的三弟，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宋芳铭。”

尚华信

见二哥脸上浮现出笑容，自己心中的一点忧虑也瞬间抛去。顺着他比划的动作看去，不禁面色微红：“二哥又拿我说笑，那个时候我都记不得我还多小呢。外面的世界我也大致在二哥的书信里听过几次，真的很向往呢。”脸上不禁露出憧憬，“不过在信里二哥说的实在太少了，这几天放学后二哥一定要再多给我讲一讲啊。”

说到这里，见二哥拉过宋芳铭来介绍，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两人亲密的动作，脸上还是有些发烧。这时见宋芳铭冲自己伸出手来，一开始有些错愕，后来想到二哥提过的“握手礼”，连忙伸出手去，笨拙地摇了摇，叫了一声“二嫂好”又连忙把手抽了回来。看了一眼面前冲自己微笑的“二嫂”，不禁对她颇有好感。

突然又听到二哥的打趣，吴颂莲的音容浮现眼前，面红更甚，不禁低下头暗想自己刚刚莫非漏了什么破绽被二哥看到了，语无伦次道：“二……二哥你说什么呢，我……我……呃，嗯，跟二哥相比，我现在还小……还小呢！”

尚华智

“你呀，今年也十六了，再过两年，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娶妻，生子，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有那么难为情，还说自己小的。”
尚华智原本便是开个玩笑，见华信这般窘态，也不再逗他。
“呵，二哥不逗你了，三弟这身装扮，是要去上学吗，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放学回来，二哥跟你讲外面的故事。”

尚华信

面色泛红的点点头，听到二哥说到上学的事情，想到今天颂莲将要在台上朗读，胸口一热，点点头：“是的，二哥，我要去上学了。”

有些不舍地跟就不见面的二哥告别，也跟初次见面的未来的二嫂说了一声再见，走上了今天的学业。

月在花飞

尚华信走出尚家大宅的门，外面的雨丝绵绵密密，拒绝了崔大贵准备的车，他撑起一把油纸伞独自走向上学的路。之前，曾有几次在这条路上看到独自走着的吴颂莲，都因为自己乘着车，又不好贸然邀请一个姑娘家与自己同乘，就这样遗憾地交错而过，今天，他忽然也想像颂莲一样走路上学，也许，这样就能在路上碰到面了。

就这样走着走着，他看到前面一道纤细的身影，短发，穿着女学生的白衫黑裙，正是他心中想着的女子。而吴颂莲此时却没有撑伞，雨水沾湿了她的衣衫和头发，脸上带着难掩的倦色——今天一早，吴父的大烟瘾又犯了，比以往都来得严重，没奈何之下，只能再去尚家钱庄借钱，五百多个大洋的欠款，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难以承担的金额，家庭重担过早地压在她纤弱的肩头，即便她是的坚韧的女子，此时也茫然无措了。


出场角色：尚华信、吴颂莲

尚华信

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眼花，莫名的惊喜从胸口升起：颂莲，那是颂莲！真的遇见她了。

本来自己尚自踌躇不知该如何去跟她说话，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的话，又是另一种样子。看到她寂寞的身影独自在雨中漫步，初始的惊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紧紧握着手中的油纸伞，快步走过去，将伞为她撑起。
“吴颂莲同学，你好，真巧，在这里碰见了。”

吴颂莲

颂莲心中烦恼，脑海中全是父亲犯瘾时痛苦的模样和欠下尚家的五百大洋。虽然那日父亲答应过自己要戒掉大烟，好好过日子，可今日看来，竟是镜花水月。

一声叹息，四顾茫然，竟不知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浑然不觉飘落的雨丝被头顶的油纸伞遮了去。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颂莲回过头，竟有一丝惊惶：“尚华信同学，你……是来……”讨债二字还未说出口，颂莲已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唇边绽出一丝笑意：“你好。“

尚华信

不曾注意到她先前茫然无措的模样，此刻周身都已经被她的笑容所迷，手上的伞仍旧举在她的头顶，浑然不觉雨水打在身上的难受。此时听到她清澈的声音，不及多想，立即把之前早就在头脑中翻滚过好几百次的台词脱口而出：

“你好，吴颂莲同学，你看，在路上遇见也是……呃，也是缘分，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学校吧。正好也讨论一下今天的功课，吴同学平常学习就很出色，今天又是你朗诵新课文的日子，功课一定准备得很充分。”

吴颂莲

听到尚华信说话，此刻才注意到他几乎站在油纸伞能遮蔽的范围外，将伞推向他：“这伞你自己用吧，我淋点雨不碍事的。”

继续往前走着，却并不是学校的方向，一边说：“你今日为何不与平日一般坐汽车上学了？你赶快去学校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尚华信

伸出去的伞被淡淡的推了回来，有如当头一盆冷水浇来，心中的热情霎时被浇熄了大半，尴尬不已，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却见她往不知道的方向走去，又听她道有事情要做，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跟过去几步：“吴同学……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呢？大家都是同学，正该互相帮助，我……我说不定能帮一些忙……”